红靥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地抖动。夜风,凉凉地吹过。
太子妃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高傲的,焦虑的音调,“说!你怎么知道本宫的镯子碎了?!是谁告诉你的?你以为,替本宫解了围,本宫就会对你感激涕零?!”
红靥斜着眼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太子妃,大红的洒金锦缎裙摆下,一双绣着各色花鸟的精致的绣鞋。
太子妃的神色越来越严厉,语气也越来越冰冷,红靥的心却像夏日吃了冰雪一般,清清爽爽,丝毫不乱。
红靥跪着一动不动,说:“红靥只是听宫娥们传言说太子摔了镯子,并无实据。”
“无实据?!”太子妃冷冷地笑道。
“正是。宫里的奴婢们常在一起消遣消遣,娘娘们的事也会私下里说说。”红靥的话反而越说越平稳,扯上了一大堆人,又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难不成,太子妃会兴师动众地查找是谁说了这话?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是谁指使你的?!”太子妃哪肯善罢甘休。
“无人指使,还望太子妃明察。”红靥的声音一丝不乱。
太子妃顿了口,一双凌厉的眼睛死死盯着红靥。
红靥的心反而更静了,如山间一湾清水,狂风再大,也不能奈我何。
红靥说:“奴婢侍奉娘娘,自然就忠心为主,并未受任何人差遣。奴婢进宫还没有多少时日,并不认得其他的嫔妃娘娘。”
太子妃撇着嘴笑了一笑:“就这么简单?”
那轻飘飘的笑声在红靥耳边一扫而过,红靥也在心底冷冷笑了一声:“草木皆兵了吧,吓怕了吧”,嘴里却平平稳稳地说:“奴婢的心思瞒不过太子妃娘娘,奴婢在宫里无依无靠,难以安身立命,有幸侍奉太子妃,就望得到娘娘的宠信,奴婢的忠心上天可鉴,还望娘娘明察。”
太子妃哈哈笑了起来,说:“谅你也不敢对本宫耍什么花样。”又问:“那么,是谁帮你修补镯子?依本宫看来,做工精巧,用心详密,想来不是你的手艺吧。”
红靥对自己轻轻笑了笑,看来这太子妃还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绕来绕去,不就想找出个有名有姓的人来?哪个修补镯子,哪个就是和自己关系亲密的人,宫里头有名有姓的宫娥能有几个,哪一个不讲究背靠大树好乘凉?
红靥还是稳稳地说:“回娘娘,是东绣坊尘香,义助红靥修补镯子。”
“尘香?”太子妃嘴里轻轻念道,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尘香,不就是那个谢贤妃的贴身侍女?”
听太子妃这么一说,红靥的心思不禁慌乱,从来没听过尘香是什么谢贤妃的贴身婢女,若真有此事,那自己岂不是惹了一身骚?
太子妃看看跪着的红靥,轻轻一笑:“你来宫里的日子还不算长,料你也不知道多少内情。那个谢贤妃早就废掉,现在,正在冷宫里喝风呢,和本宫是没什么瓜葛的。”
红靥裹在蓝色宫袍下的身子微微一抖,总算是有惊无险,自己怎么从来就不知道尘香有这么个背景呢?看来皇宫里的事果然是千丝万缕,一不小心,就不知踩在谁的地盘上。
有个小丫头进来通报,说是眉山大学士求见,太子妃的喜出望外,“是爹?”就急急往外走,临了撂下一句话:“起来吧,看你还够机灵,日后就留在本宫身边伺候吧。”
红靥大大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冒险走的这步棋,总算有了个结果,还算不错。太子妃果然够谨慎,机灵、能干的下人一抓一大把,但又有眼色又能干,身世又清白的下人恐怕就不那么好找了。幸好自己进宫时日尚浅,结识的人也不多,否则,让太子妃看出破绽,那岂不是要了老命?
青黛刚刚回到房内,就有小丫头过来传唤,说是十二王爷叫青黛和滴墨过去问话。
滴墨正解下裹得紧紧的束腰,听了这话,嘀嘀咕咕地说:“王爷也不知有什么要紧事,也不能让人家喝口水,喘口气。”青黛也纳闷,锦仪为何火急火燎的,好似一刻都等不了。嘴里却笑着嗔怪滴墨:“小小年纪,你裹什么束腰啊。王爷传唤,赶紧走吧!”滴墨老大不情愿地把解了一半的束腰又裹在身上,嘟囔着说:“还不是人家胖嘛。”青黛看了一眼圆嘟嘟的滴墨,忍住没笑。
锦仪正翘着腿斜靠在榻上,手里拿着个骰子,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涵章正对着锦仪坐着,托着腮,笑着看着锦仪掷骰子。
见青黛和滴墨进来,锦仪也不停手,边扬着手扔下骰子,边说话:“坐下说话。”
有小丫头搬了圆凳过来,青黛和滴墨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坐下。
涵章笑着迎过来,招招手吩咐小丫头:“把昨个儿四王爷送来的龙井茶沏了。”
青黛和滴墨小心地端着那青花瓷碗里冒着热气的龙井,清新爽滑的香气迎面扑来。锦仪怎么这么客气?这王爷和王妃一唱一和地,演的是哪出?
滴墨黑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讶异,正想凑到青黛跟前咬耳朵,青黛使了个眼色,滴墨嘟着嘴把冒到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锦仪咕噜噜地转着骰子,问:“今日的事还算顺利吧?”
青黛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回王爷,顺利。”
涵章袅袅婷婷地踱到青黛跟前,娇声问:“你是不是照王爷的话跟皇后娘娘回的?”
青黛心下一惊,看来入宫前锦仪的话果然不是心血来潮,胡乱编造,如若不然,又怎么会事后还要慎重其事地询问呢?
青黛小心地说:“回王爷、王妃,青黛不敢造次,青黛正是按王爷所言回禀皇后娘娘的。”
涵章微微一笑,踱到锦仪跟前,轻轻按着锦仪的肩头。说:“今日承蒙皇后娘娘记挂,赏赐本府上好的江南酥点心,涵章也为娘娘备了份礼,明日你就送进宫去。”
青黛的脑子有点转不开了,府里的丫鬟下人不止青黛一个,为何日日让青黛进宫?
锦仪又问:“娘娘正在做些什么,身边有些什么人?”
滴墨抢着说:“娘娘正在逗着八哥玩,身边就是司征公公和一些个不认识的宫娥。”
锦仪微微一笑,伸手搂着涵章的肩头,哈哈笑着喊道:“看戏了!”那个新来的如女子柔媚的戏子已装扮好,跟在锦仪后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