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Chapter145 小鱼与苏亚的离去

我在森林里穿梭着，斗篷擦着雪地发出簌簌的声响，大雪接连下了几日都没有要停的迹象，反倒是越下越大，寒风裹着雪花扑面而来。如果不是开了雪族形态，我恐怕已经冻成冰块了。精灵森林中部有一颗巨大的古树，遮天蔽日的，光是树干的直径就有五米。我朝那个方向走去，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轻声重复……他就在那里，在那里等着我……我记得苏亚变成狮子的那几个晚上，我总会和他在精灵森林里散步，最后走到古树下面，坐在盘根错节的大树底部，望着满天的繁星和簌簌飘落的雪花。

当我踏入森林中间的空地时，猛烈的寒风拂过脸颊，古树的枝桠不断抖落大片大片晶莹的雪花，一时间视野模糊不清，隐约有人影在眼前闪动。我费力地睁开眼，心脏沉重地敲击着胸腔……古树下，一个少年静静地站着，他仰头看着树洞里悠闲地飞舞着的雪之精灵，长长的金发如流动的丝绸在大雪中飞扬着。他没有披斗篷，只穿着简单的便服立在风雪中，单薄瘦小的身体几乎要淹没其中，身影在飘飞的雪花中若隐若现……我瞬间慌了心神，嗓子一紧，有些沙哑地叫出声，“苏亚！”

少年听到我唤他时身子怔了怔，他缓缓转过身，精巧的脸孔冻得通红，琥珀色的眸子里倾泻出温暖的流光，他笑了笑，低声应道，“小鱼，我在这儿。”他的嗓音那么温暖，温暖地几乎要融化掉所有的冰雪，可是他的眼神却又那么哀伤，刺痛了我的眼睛，让我禁不住红了眼眶。他静静地凝望着我，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却没有动作，脚底仿佛生根了一般。我们之间隔着几步远，却又仿若隔着整个世界。

心中的恐慌如潮水般淹没我的理智，我疯了般冲上前抱住他，紧紧地，生怕一放手他就会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中。他的身体出奇得冷，脸贴着我的脖颈带来刺骨的凉意。我嘶地倒抽了一口气，解开自己的斗篷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小心翼翼地拍掉他头上肩膀上的雪花，然后捂着他的手用自己的温度替他取暖。苏亚一直安静地注视着我，等我终于把他的手捂热了，他抬起头捧着我的脸轻轻地吻住我的唇，他的唇是冰的，气息却那么温暖。

他依依不舍地放开我，手抬起轻轻抚摸着我的脸，我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胸腔像被重物狠狠地砸了一下。苏亚的脸，他的身体，他触碰着我的指尖……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像是即将死亡的星辰。似乎是察觉到我苍白的脸色，苏亚缓缓垂下眉眼，他收回手，嗓音带着些许哀伤，“时间到了呢。这个躯体的魂魄马上就要苏醒了，我必须离开。”

“什么苏醒……离开……”我茫然地看着他，嘴巴机械地开合。“我的魂力用尽，无法再压制这个躯体原本的魂魄……所以我的魂魄要离开了。”我攥紧拳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是因为救了星耀耗尽了他所有的魂力……所以他要消失了……我颓然跌坐在地上，星耀生命逝去时的那种疼痛重新涌上心头，这次带着更加浓烈的哀伤席卷每个角落。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体内的魂力激荡着四处游走，我靠在古树庞大的枝干上，身体一点点滑落，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在胸腔生出尖锐的疼痛。

温暖的手搂住我的肩膀，苏亚蹲下身静静地抱住我，身上的光芒渐渐变得耀眼，“傻瓜……以为我会死吗？我是神族，没那么容易死的。”像是在坠入黑暗时突然有人伸出手拉住了我，光明瞬间涌入视野。“真的吗？”我哽咽着，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苏亚在我身旁坐好，牵起我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他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真的，我只是必须回到原来的身体里了。”

“要去很远的地方吗？”我望着苏亚投向远方的视线，心里又泛起了莫名的酸楚。苏亚白皙的脸漾起欲说还休的哀愁，“嗯，很远很远。”我将脸凑过去吻了吻苏亚的眼睛，吻去他的寂寥忧伤，“没关系……多远我都会去找你。”

苏亚突然低下头，雪花飘落在他的金发上，发出银白的光芒。他攥着我的手突然加大了力度，他抬起脸，琥珀色的眸子深沉无波，里面隐藏了太多我不懂的情绪，“答应我……在我来找你之前，不要主动去找我，在落雪宫，在这里和其他人开心地生活。”

心里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愣怔片刻，在苏亚长久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好，我等你来找我。”苏亚安心地笑了，那么舒心又哀伤的笑容，让我忍不住生出一丝心痛。“小鱼，我累了……”苏亚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他的气息温暖地划过脖颈。我将头和他的靠在一起，牵起嘴角努力笑着，他身上的光芒洒落在我身上，激起空荡荡的疼痛。

“睡吧，我陪着你。记得醒来后……一定要来找我。我等着你，一直等着。如果你冬月没来找我，我就等到明年。如果明年还等不到，我就接着等……等一辈子。这一世都等不到的话……我就等到来世。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我会等很久很久，等到我的灵魂寂灭为止。”紧握的双手传来轻微的震颤，有温热的液体一滴滴掉落，落入我的颈窝。“最后还让你哭了，我的爱哭鬼苏亚。”我笑了笑，低下头吻去他脸上的泪水。

苏亚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低声隐忍地哭着。和我在一起总是让你哭泣呢……最开始在森林里遇到时如此，第一次抱着我向我表白时如此……这次分别时更是如此。是不是前世你欠我太多泪水，所以这一世来还我？

我疼惜地吻去他的泪水，心里的哀伤泛滥成灾。又过了一会儿，苏亚身上的光芒开始变得微弱，光芒一点点散尽，他的眼睛似乎再也张不开了。他靠着我的肩膀，轻轻地说了一句，“小鱼……谢谢你，能遇到你……我……很幸福。”

苏亚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嗓音渐渐低落，“记得……我爱……你，苏亚……很爱很爱……你。”少年纯净哀伤的嗓音最终飘散在风中。他的身体从我身侧滑落，一点一点，缓慢地落入我的怀抱。一阵强烈的波动从那瘦弱的身躯发出，耀眼的光芒中一颗金色的魂核晃了一下便消散在空气中。

握着我的手陡然失去了力度，熟悉的温度一点点抽离。我瞪大了眼睛，极力隐忍的泪水终于汹涌地流淌而下。我抱住苏亚，泪水无声无息地掉落，雪依然在下，覆盖了我和苏亚的身影，却掩不住仓皇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