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山下的杂草丛中,有两个男子弯着腰蹲在隐蔽处,看着马蹄阵阵,从他们眼前经过。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祟祟得躲在这里,想干什么?”林暮浅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身边的男子。
他拍拍长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我说兄弟,刚才要不是我提醒你,你恐怕早就被马蹄子给踩死了。你不谢我就算了,还敢怀疑我!”他斜视着林暮浅,一脸的不以为然。
林暮浅看了他一眼,也站起来,嘴角浮现出鄙夷的笑意:“你倒是会借机邀功。人家明明是冲着你来的。趁现在他们还没走远,要不要我去叫回来,看看咱俩谁才是主角?”
“别啊,兄弟。”他急忙拉住林暮浅的衣袖,讨饶似的说,“我错了还不行么?”
林暮浅轻哼一声,冷笑道:“算你识相,我就暂且留你一命。你若是不老实,我自然有法子对付你。”
他笑得谄媚,连连点头,“您是大爷,您有事尽管吩咐。”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引来这么多的杀手?”
他转了一下眼珠,而后叹气道:“这年头啊,好人没好报。我不过就是救了一个姑娘,谁知道就引来这场人祸……”
林暮浅冷哼一声,上前揪住他的衣襟,一字一句道:“我只说一遍,我没时间听你编故事。你最好想清楚,那帮杀手现在还没走远呢。”
他偷偷瞟了林暮浅一眼,小心翼翼地说:“我说兄弟,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林暮浅这才放了他,他轻轻松了一口气,整整衣襟侧身道:“兄台,你看这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如不嫌弃,还请到小弟寒舍一聚。”
林暮浅抬头望了望夜幕即将的天色,正愁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听他这么一说便顺口答应了。
他跟着他走了很多弯弯曲曲的山路,正当林暮浅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听到他欣喜若狂的声音:“我们到了,我们到了!”
他睁开看去,竹林深处,耸立着别致的一间竹阁楼,说不出的雅静,只是,这周围总隐存着一种异状。
林暮浅尚未反应过来,那男子撒了腿便往阁楼跑去。
林暮浅心道不妙,忙喊道“别过去”。话还未落,一群蒙面人从阁楼上一跃而下,一个个手执利刃朝那男子刺去。他见状双脚一个点地,腾空而起。眼看其中一个杀手的剑已经逼至男子的颈间。林暮浅身子微侧挡在他的面前,一手抽出腰间的细剑迎锋接了上去,另一只手将已经被吓呆了的男子拉至身后,避开剑锋。
本来静谧的竹林,一时间兵刃相接,刀光剑影。来者有几十人之多,一齐逼向林暮浅,剑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深知,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抵抗他们的强势进攻。
“你先走!”林暮浅大声向他喊道。
“不行,要走一起走!”男子咬牙切齿道,“大不了小爷我跟他们拼了。”说着又要冲上前来。对方下手狠毒,步步要直取他们的性命,林暮浅一面要对付来势汹汹的杀手,一面还要照顾身边那个完全不会武功的男子,渐渐就落下气势来。
“你先撤,我随后就来,否则我们俩都得死!”他转头朝男子喊去,却不慎让对手有机可乘,一把利剑不偏不倚得刺穿了他的右臂。
他吃痛得往后退,被男子一把扶住,他从衣袖中掏出一粒东西朝那群杀手扔去,竹林里霎时腾升起一股烟雾。
林暮浅只觉全身无力,半靠在男子身上。整只右臂疼到发麻,粘糊糊得湿了衣袖。仔细一看,原来是血。
“停一下。”他无力地说道。
男子搀扶着他只顾着赶路,也不停,没好气得说道:“停下等死啊。”
“血迹……”他指着一路隐约的血迹,“他们只要循着血迹就可以找到我们了。”
“你别瞎操心了,我自有办法。”他头也不回得说。
林暮浅的一双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终于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洞穴之中,身前还有架着一个火堆。他下意识得伸手去支身子,却被疼的叫出声来。这才想起,他已经受了伤。他低下头去看,右臂已经止住了血,还被很好得包扎着,细细一闻,还有草药的气味。
他艰难地用左手支起身子,还没来得及观察周遭的情况,便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你别起来,别动!”
林暮浅抬眼看去,原来是那个男子,他双手提着衣摆,正风尘仆仆得跑过来。
“是你救了我?”林暮浅狐疑得看着他。
“可不是,”他从折起的衣摆里掏出几个果子,递给他,“咱俩这算扯平了。来,先尝几个果子填填肌。”
林暮浅眉头微蹙,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沉思片刻,慢慢说道:“你就是孙轻渐孙大夫吧?”
男子的笑意一下子僵在脸上,半个果子还含在嘴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暮浅微微一笑,用手轻扶着右臂,缓缓而道:“其一,你知道用草药来帮我止血,这说明你是懂医的;其二,看你给我伤口的包扎,整齐而完好,绝非寻常之后所为,这说明你必然是从事行医一业;其三,苍茫山常年无人,近来又听闻孙轻渐大夫隐居于此,我就大胆猜测了一下。而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了。”
“狡诈!”他狠狠咬了一口果子,“看在你为我受伤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林暮浅晃晃悠悠得站起身来,“我这叫聪明。你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起程。”说着弯腰就要去拾地上的剑。却不慎碰到伤口,疼的他直龇牙。
“起程?”他蹲在地上,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去哪里?”
“回蓝照国。”
“可是……”他念叨着,“我没说过我要去蓝照国啊。”
林暮浅白了他一眼,捡起地上的剑别在腰间,懒得与他争辩,顾自往外走去。
他急得站起身来,捋捋衣袖道,“你有点病人的样子好不好?别以为会点武功就可以嚣张了。”
林暮浅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看着他:“那你是想跟我打架试试么?”
孙轻渐低下头去,自言自语道:“我是看在他受伤的份上,才不跟他计较。不然,非打得他找不到北……”
“你唧唧歪歪念叨什么呢?还不快走?”林暮浅不耐烦地在门口催道。
此时,夜幕已垂,天上只稀稀疏疏得挂着几颗零星。本来就罕无人迹的苍茫山,显得更加阴森恐怖。林暮浅没了马,只得与他一路步行。刚走了几里路,便觉得右臂又疼的厉害,他用手握住伤口,不动声色得继续赶路。
“你不能再走了!”孙轻渐一把拉住他,“你想死么?这样不停歇的赶路,你的体力吃不消。伤口又裂开来,失血过多是会死的!”黑暗中,林暮浅看不到他的脸,只明显得感觉到他的语气中隐含着几分怒气。
“已经是第四天了。”他的嗓子低沉沙哑,带着欲说还休的惆怅,“她危在旦夕,一刻都耽误不起了。”
“对了,”孙轻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出了苍茫山,再行五里,就有一个驿站。到时,我们可以借两匹马,这样兴许可以快些。”
“如此甚好。”林暮浅带着一点喜悦,“那我们快点赶路吧。”
孙轻渐紧紧搀扶着他,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右臂上的伤口已经裂开来,血迹侵染了整条衣袖,也映到了他的袖子上。
苏昔怜,跋涉千里,万水千山,原只是为了那个女子。方才林暮浅已经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他了。孙轻渐望着眼前的男子,心中升起一股酸楚,看似俊美柔和的男子,心底却也藏着这样一颗刚毅坚拔的心。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侧头看了看身边的林暮浅,他的一张脸已经没了血气,苍白如纸,却还咬着牙不停得赶路。
天光微亮,他一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小镇,熙熙嚷嚷。行了一夜的路,仿佛是重新回到了人间。
“我们到了。”他的脸上露出胜利的笑意,转过头去看身边的林暮浅。
他吃力的睁开眼睛,苍白的嘴角慢慢上扬,像是硬生生的扯出一个笑容来。孙轻渐正欲调侃他两句,却看到眼前男子的手臂慢慢,慢慢地从他手中滑落,他还来不及去扶,林暮浅已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紧闭着双眼,任他怎样叫喊,再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