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黑暗的酒吧中跳出了一朵闪光。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点燃了叼在嘴里的烟。倒吊人依旧缩在沙发里,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即将走到寿命尽头的白炽灯发散出一种奇怪的光芒,银紫色、并不怎么明亮,相反的,因为太过微弱,好似即将被周围虎视眈眈的黑暗吞没一般。一个高大却有些消瘦的男子以一个“很帅”的姿势,心不在焉地靠在柜台上抽着烟,眼神漠不在乎,动作慵懒得像是一只猫。有些诡异的环境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小酒吧的侍应,而更加贴合他的真实身份,来自地狱的死神。
“切西尔。”倒吊人轻声呼唤着那只小黑猫,小猫歪着脑袋看了看抽烟的男子,然后转身跃进了倒吊人的怀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轻盈得像是一捧软绵绵的棉花,丝毫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倒吊人习惯性地揪了揪它头顶上的毛,招来小猫抗议一般的抓挠。
“我要一杯柠檬水,渴了。”倒吊人很镇定地看着那男子,轻声咳嗽了两声。
男子似乎突然想起来自己不该在一个重症患者身边抽烟,连忙把烟掐灭了,回身走进吧台开始准备柠檬水。
“看不出来你比我还像老板。”倒吊人打趣地说道。
“是啊,从来没有见过老板成天缩在角落里不是玩猫就是玩牌的,你到底会不会做生意?”男子翻了个白眼给她。
“不会。”倒吊人干脆利落的回答让他几乎抑制不住立刻把杯子丢到她头上去的冲动。
“那你开什么酒吧?”男子吼了一嗓子,很快他就后悔自己把音调升得这么高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对着这个三无少女,就算自己把喉咙吼得出血也连对方精神层面的半个表皮细胞都杀伤不了。
“有免费的饮料喝,有免费的热狗吃,有沙发坐,有好戏看,有切西尔、小绿、阿飘来陪我玩。”倒吊人伸出手指开始掰着数数。
“乒——”一只玻璃杯在男子的手中阵亡。切西尔,他知道,就是那只小黑猫;小绿,他也知道,他听见她这么称呼她房间门边那只无比硕大的鱼缸里的一只小乌龟。阿飘?他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得厉害,“阿飘?那是什么?”
“就是……”倒吊人向天花板伸出手,很快,上次他看见的那个白衣长发女鬼倒吊着出现了,“就是她啊。”
她居然没事跟一只女鬼玩?男子的手上青筋暴起,他重重地把一杯满满的柠檬水顿在桌子上:“好了,请用!”
“谢谢。”倒吊人咬住吸管开始喝。
“你倒是放心我,不怕我在里面下毒?”男子冷笑一声。
“你不会,组织没有叫你来杀我。”倒吊人显得很镇定自若,“你不敢违背组织的命令的,他们应该命令你看好我吧,也就是说,你非但不能把我怎么样,还要保护我的周全。”
“你倒是聪明。”男子点头,“是啊,不过就算没有钱,我也很想杀了你,真的。”
“你有本事就杀啊,只要切西尔在我身边,你就动不了我一根汗毛。”仿佛是呼应主人的说法,小黑猫颇为耀武扬威地冲着他喵了一声,神情不屑一顾,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很想知道组织为什么这么看重你这个叛徒。”男子抱着双臂问道。
“因为我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重要。”倒吊人正色道,“可以说,我的存在,比‘潘多拉’还要重要得多。如果我死了,他们就一生一世也别想迎来ELYSION了。”
她突然取出那个紫色的魔盒,放在了自己的掌心。
然后,男子瞠目结舌地看着它在她手里,一点点地消失掉了!
“这,你能毁掉它,不可能的!不对,这是赝品!”男子的神色从错乱渐渐恢复过来。
“对,这不是真正的‘潘多拉魔盒’,我从‘恶魔’手里拿到它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假货,只是那时候,我已经发现我被不止一个大阿卡那盯上了,所以,我还是把它带了回来。方涛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蠢,他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寄存箱里?”倒吊人冷冷地说道。
“所以,刚才你对‘皇后’说的话都是假的了?”男子冷笑着问道。
“半真半假,‘潘多拉魔盒’确实只有‘潘多拉’才能开启。”倒吊人托起切西尔,冲它做了一个鬼脸,小猫一爪子挠向她的脸,被她躲过了,“但是,我手里的不是真品,就算找到了‘潘多拉’,也打不开。我没希望能够通过她骗过组织,至少,先把她唬住再说,时间充裕一点,就能做更多的事情。”
“鬼灵精,你知道谁是‘潘多拉’?”男子轻笑一声,一把揪过了切西尔,不让她再玩下去。
“我怎么会知道?钥匙在谁手上,谁就是‘潘多拉’,谁能打开魔盒,谁就是‘潘多拉’,检验方法不外乎这两条,而且,‘潘多拉’是少女,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倒吊人看着切西尔在男子的手中喵喵乱叫,又咬又抓的,不由得乐了。
“既然魔盒在这个城市出现,‘潘多拉’也一定就在附近,很快会有新的大阿卡那前来,你打算如何应付?”男子这样问道。
“静观其变,等他们找出‘潘多拉’,我就去杀了她。”倒吊人的回答很干脆利落,“四大封印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你忘记了么?预言中说道:‘神’会现身干预。只要没有了‘潘多拉’,没有了魔盒,世界末日就不会到来。如果我不能杀了‘潘多拉’,我就杀了我自己,这样,那些人期待的ELYSION就不会到来。我做好了两手准备,随便哪一个成功,都可以搅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是吗?还真是万无一失的计划。”男子这样说道,“可能我会被分派到别的任务,如果我不能顾及你……你就危险了,你知道吗?灵能警察把你当作十恶不赦的罪犯,要杀你;塔罗中的大部分人把你当作得而诛之的叛徒,也要杀你,你该怎么办?无论是哪一边都不想留你一命。”
“我要活着,没人能让我死;我要想死,没人能拦得住。就这样,就这么简单。”倒吊人淡淡地起身,回房间去了。
“你们来了?”方桐宇依旧一副没有睡好的模样,“快点进来,要说的事情好多啊,麻烦死了。”
“什么事啊?”洛影逝看着宛如废墟一般的房间,无语地摇了摇头,“我说老弟,要不要你去雇佣一个保姆,每次我到你这里来,都以为自己进了垃圾场。”
“最近太忙了,没时间打扫,将就一下吧。”方桐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好好,有什么事情快说。”洛影逝找了块勉强能下脚的地方盘腿一坐。
“第一,上次你们前脚离开,后脚我就被,呃,胁迫了。抓住我的那个人,是个女孩子,自称是塔罗的‘倒吊人’……”果然不出他所料,话音未落,他就看见洛影逝以百米赛跑最终冲刺的速度冲上来揪住了他的领子:“什么?倒吊人?快说清楚,怎么回事?说!”
费晓媛好不容易才把被掐得七荤八素的方桐宇从洛影逝的魔爪下解救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许久呼吸才平缓下来:“她是这么说的,而且联系她说自己有再生障碍性贫血症这一点,和那人说的是一致的,所以我认定她就是‘倒吊人’。她还说出她杀了洛伯父的事情,显然等于是默认了自己杀害‘最后的审判’的事实。她告诉我,人在本市的大阿卡那有五位,分别是她、皇后、坚强、恶魔和正义,三女两男,除了她,都有任务在身。根据刚才发来的报告,‘恶魔’已经出局了,他是被自己手中的手枪击中了太阳穴而死的。杀人手法和那次‘最后的审判’之死很像,很有可能‘恶魔’的死,是‘倒吊人’的杰作,可是她说她没有接到授命,那么杀死‘恶魔’的可能是另有其人。而方涛的死亡方式与‘恶魔’的风格不相吻合,‘倒吊人’又说她没有任务,因此,排除了是‘恶魔’或者‘倒吊人’的可能,现场没有留下塔罗牌,倒是不像塔罗杀手们的做事风格,这一点很让人奇怪。”
“真的很奇怪。”费晓媛点了点头,“如果方涛是‘倒吊人’杀的,她不会不说,连不能泄露的组织内部清洗她都泄露出来了,再多交代一桩案子也不足为奇,可是她没说,证明不是她做的。”
“但是用某种手段逼迫猎物自杀身亡,极像是她的杀人风格,无论是自己割脉死在浴缸里的‘最后的审判’,还是开枪自尽的‘恶魔’,抑或是跳楼而死的方涛,都是如此。但是这也有可能是别的大阿卡那做的。根据杀人风格来确认杀手身份,是不可靠的。”费晓媛分析着,“总之,在获取到更多的情报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妄下定论的比较好。”
“当然,还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刚才我收到一封不明人物发来的mail,上面说……”方桐宇移动了一下鼠标,一封邮件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潘多拉魔盒”已经现世,找出“潘多拉”,阻止她打开“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