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出游的时候，心里有种难以说明的感觉，微微的，淡淡的，却怎么也说不清道不明。
虽然是水底，但四周却没有水，跟之前我独自出去不一样，大概是因为林沐的关系，所以特意维持一个结界，地面是沙砾，细碎的沙子，五彩礁石，高的矮的黑黑灰灰的大石头，如同高山耸立，上面爬满了各种藻类贝螺。
看过去不是昏黄暗绿，有些湖绿湛蓝的水似乎被什么隔开，在头顶四周荡漾，看过去总有种漂浮不定的感觉，不太稳定，但清晰。
沙砾上还时不时有海星爬过，留下一些印痕，和黏稠的液体。
林沐是第一次出门的关系，对四周一切都十分好奇，东张西望左看右瞄，不停的询问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有趣的是他一张口嘴里就冒出泡泡，大概是因为含了个可以出门说话的法器。看起来很有趣。
不知道之前是因为没能给他法器的缘故还是身体所限，才不能出门，我暗暗擦了把汗，幸好之前没敢把人偷偷带出去。
因为闷得慌，他已经偷偷央求过我好几遭，但我一直没敢答应，只怕药压不住。
无论如何，身体是最重要的。
越轻泠十分好脾气，一一解答着他的疑问，龙族三公主沁芯也很兴致的指点着，不仅详尽告诉他海底的风光还说着传闻轶事之类，而敖易欣还是老样子，冷着张脸，背着手跟在后头，什么话也不说。
他们边走边说，这样的情况真的跟之前很相似，但，景色和旁边的人都不同了，所以，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因为是水里，鱼虾什么的都不会发出什么声音，所以没有鸟儿的低鸣鼠蛇的爬行声，但水波晃动中，还是有着低低的声音，如风过林梢，听不清，看不清，却能真实的感觉到，属于寂静中的热闹。
“在想什么？”越轻泠拐了过来，轻声问。我回神，摇摇头，“没什么，对了，他们在看什么？”大家都站在前面的一座褐黑色礁石旁说着什么。
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那位三公主要请我们出门，但想了想，还是别问的好。隐隐有种感觉，那真正的原因不会告诉我，而且，我问的又不是本人，他又是否真正知道呢？知道了会说吗？这些事都不是轻易说得出口。
自那次后，我已经学会了很多事，譬如，不会常问人问题。凡事也多想想，有很多事，并不如表面所见的那般，尤其在他们还有某些事隐瞒着我的时候。
只是笑笑，摇头不语，听着那头他们的聊天：
“这个叫青岚石，月下会发光，虽然白天看着有些黑乎乎不着眼，又没什么重量，摸着带暖意，冬天里也能暖手，你要不要带一块回去，这么大的我也头一次见，不过，因为位置的关系，不是所有的都有用，我那里有几块不错的，下次带给你，也算是过来看看热闹一场。”
“这怎么好意思呢，那我就却之不恭的，听起来这青岚石很有趣。”
“海底还是有些有趣的东西，你可以看看。”
“的确如此，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然让我开阔不少眼界，那么这个是……”林沐跟沁芯又说了几句，都是讨论海底的别致东西，越轻泠微微一笑，“沁芯也是个调皮的，这下倒好，他们说得上来就……”
话还没说完，忽然咕噜一声，大家都不由停下，看过去。
林沐倒大方，拍了拍肚子，一脸坦然，“不好意思，我饿了。”
越轻泠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看着有些呆愣的沁芯，唇勾了勾，“你们都忘了吗，林公子只是个普通人类，自然需要一日三餐。”说着走过去，从袖里拿了个碟子出来，上面摆着一堆点心，“这些是我带出来的，不知林公子可够，也是我们疏忽了，真是抱歉。”
林沐摆摆手，接过，拿了个塞嘴里，“哪里哪里，是我自己玩过头，一时忘了才是，还要多谢越公子费心。”
沁芯一时有些不明白，看了看他们，然后拊掌叹道，“原来你是需要定时吃东西，我都不清楚，嗯，现在看你吃得这么香，我也吃几个好了。”
林沐失笑，把碟子往她那边递去，沁芯看了会，捡了几个吃了，然后点点头，“不错，甜甜的，味道很好。”龙的饭量大概比较大，她一拿，碟子就空了大半，敖易欣立即瞪过去，她忙后退几步，紧张的解释，“我只是好奇而已……又没吃完……呃，对了，林公子，我给你做点东西吃吧，热的，很好吃的。”
说着，手一翻，长袖一动，一条丝带就卷入水中，一牵一扯，落下几条鱼，然后生火，鱼放上去烤，不一会，散发着阵阵香味，然后递给林沐，“你试试看，是热的，你应该比较喜欢吃热的吧。”
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我感觉有些怪怪的。
林沐接过，咬了口，眉皱了皱，舒开，又咬了口，然后扯扯嘴角，“苦的，有些腥，呃，大概是没清理。”
“清理？怎么做？”沁芯有些不知所措。
“要去鳞，剖开，去内脏，清洗，去血水。”林沐挠了挠发，回想着，不太确定回答着，说完一摊手，“平时我也只是会吃，不太会做。好像还要放调味料什么的，呃，那些就算了，出门在外简单些好。”
“哦，那就再试一次好了，嗯，这次我先吃，然后你再吃。一定会让你说好吃的。”沁芯十分有斗志，林沐也凑过去商量和看顾着，反而越轻泠接过那只剩下小半碟的点心，走过来，看着我，微微一笑，“要吃点吗？是桂花糕，不会很腻，他们应该没兴致吃这个了。”
“呃，谢谢。”我拿了一块，咬了咬，咽下。
桂花吗？但现在的我已经吃不出来桂花的味道了。
自从那场战斗之后，不仅是修炼出了问题，连我身体也有些怪怪，五觉尚存，只是五味却淡了许多，酸甜苦辣咸都不怎么尝得出来，何况那淡淡的桂花味呢？本来就少食，现在，更加少吃东西。
不论什么放进嘴里都没什么味道，哪里还有什么吃东西的兴致。
看着那边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人，突然，很羡慕。
虽然他们浪费了很多的食料，毕竟是在海底，什么最多，自然是鱼虾，所以根本不用担心，结果，出游就变成了烧烤大会，最后总算弄出一餐不错的鱼虾料理，大家吃了个油光满面才散，慢慢踱回去。
沁芯说笑几句，又聊了会，才离开，她刚走，越轻泠跟敖易欣就跟着出了门，然后小蚌精端了药过来给林沐看他喝下，才躬身离去，我也打算回去再度修炼，多做几个水精玩意出来。
才回去，门还没关上，林沐就站在门口敲门了，一脸的疑惑，“今天我吃的那些鱼虾没关系吗？”
有什么问题？我不解，“你肚子不舒服吗？”
林沐看了看天，然后又看了看四周，“这里不是海底吗，那个……龙族也是海底的吧，呃，鱼也是，虾也是，还有端药给我小姑娘也是……他们，不要紧吗？”
鱼，虾，龙族——我一时没想过来，又瞅着他，他挠挠发，“我算不算是吃他们的同类？好像说鲤鱼跳过龙门就能成龙，那个，算不算有问题？”想了半天，林沐总算找到比较适合的言语来表达他的意思。
“吃同类？呃……你想太多了。”我愣了愣，总算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由失笑。
在水底呆了也至少一个多月了吧，他怎么到今天才想到这个问题？如果真的担心这个问题，也不该是他，他怎么也是人类，吃鱼虾怎么算吃同类呢。想想中午时沁芯是用丝带卷鱼过来，眨眨眼，大概明白了。
“龙是王族，鱼虾是普通的水民，呃，别说吃一两条，就是把整个海底都吃光也没什么，况且鲤鱼跟龙可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别把他们扯一起，龙族是水里最尊贵的存在。”认真解释着，“还有，在海里，能启智的妖很少，你不吃，他们也会死，所以无所谓。”
林沐依旧茫然，不太明白的模样。
“你不是水族，不是吃同类，呃，这里东西随你怎么吃都行，不要紧。不能吃的不在这里，他们比你强。”
至少我所遇到的海中妖精都比他强，根本不用担心食物问题。何况，跟山中的妖精不同，大鱼吃小鱼，它们更懂得优胜劣汰残酷现实。
顿了顿，林沐点头，“我想大概明白了。”我看了看他，双眼还是有些迷茫，不太确定他真的明白没有，不过，这不重要，总之他能安心继续吃饭就行。而我，已经不再有吃东西的乐趣了，所以不希望他也失去这样的乐趣。
然后，他抬起头，似想到了什么，纯黑的双眼交织着空蒙的色彩，“那么，依依你可以告诉我吗？你是什么妖精？”
“白骨精。”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我没有隐瞒他。
“白骨？是什么骨？”
“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骨头而已。”
林沐看着我，我也看回去，这话不假，虽然听来很假，但却是事实，谁叫我化不出原形又没有记忆呢，所以连自己来历也搞不懂。
“依依。”
“什么？”
“那你不寂寞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