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刚刚出冬,阳光虽已肆意的铺展开来,却仍有些凉意。可是这显然抵挡不住万物的好心情,风吹过,迎春摇曳,一对喜鹊唧唧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有“如画”之称的如城,虽只位于五大贸易之城之末,每年开春却是第一个热闹起来。这里从皇商,巨贾到市井的小商小贩,出冬后都忙碌起来。招徕各地来的才子诗人,贩卖商货的商人,慕名前来观景的旅人,还有形形色色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物,带着巨大宝刀的剑客,蒙着面的女侠,奇怪的和尚,神神叨叨的道士。
尽管来往的人多,也远离京都,可如城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的乱子。那是因为这如城有两个镇地之宝,这宝指的可不是物件,而是两个人。
这一个是平泽总督丁贤俊,另一个则是魔教甄堂主甄枫。
这两位中任何一个在如城吼上一嗓子,那排着队听命的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再加上朝廷和江湖上的名声,使得如城倒是闹中取静,好不惬意。
这日又是一个好天气,城中熙熙攘攘到处是人,叫卖声,嬉笑声,一番热闹。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人们连忙避让。一个胖子避让不及摔倒在了路边,立刻骂道:“哎呦~哪个大白天不长眼的崽子,敢撞爷爷我,这如城谁允许你如此骑马了。”
还没骂完,骑马的人已经远去。马上的年轻人头发高束,腰上配着一把长剑,身着藏青色的袍子,袍子的左袖口处有一圈淡棕色的镶边,上面依稀是一些星星的纹路。
身旁忙着搀扶的小弟眼尖,认出那袖口的纹路,惊呼一声,赶紧拉着那人道:“武哥,您小点声,别被听到了,你看那人。”边说着还指着远去的背影。
马奔的飞快,等被称作武哥的武河骂完站起身时,哪还有马和人的影子,自然是没有看到那袖口的纹路,还在为莫名被撞而愤怒。想他武河算得上是如城的一霸,一般人见着他都要笑脸相迎,恭请递茶的。他没干什么强抢豪夺的勾当,也没人有什么理由压他。今儿为了避让开了跌了一跤,他还不下马道歉,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看看在谁的地盘上。
想到这,心里的火蹭蹭的向上蹿,看向周围一些看热闹的人,豪气的嚷道:“怕什么,我武河还从没被如此冲撞过,去,找人查查是哪家的小厮,爷爷我定要他上门赔罪,叫他瞧瞧还敢这么骑马不。”
被吩咐的小弟听罢,赶紧拉武河的袖子,刚欲开口便被武河横道:“磨蹭什么呢,再磨蹭连你一起办咯。”
那小弟听到这也顾不得有许多人在周围,急急的说道:“武哥,那人的袖口,是星纹!”生怕自己没有表达清楚武河不理解,又极快的补充道:“就是魔教的星纹!他穿着藏青色的袍子,估计是蓉城薛堂主堂下的。这薛堂的人来如城也就一个去处,武哥,您看…?”
武河变了脸色,虽心有不甘,却知也无法闹下去。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把小弟的话听了进去,看向武河的目光中都多了些轻视。武河觉得今儿的脸面丢大了,愤愤的往地上啐了口,转身就走。边走还边骂骂咧咧到:“三十年河东,我不信你魔教就能猖狂下去。”
周围的人看没有好戏可看,都散了。武河最后的话大家都听到了,但不会有人犯傻去告状。原来,武河仗着自己的混混出身且有着几个铺子,自认为是个了不起的如城一霸,却事事低魔教甄堂一些。同样的事情别人总是更愿意找甄堂名下的铺子做,武河很不服气,觉得甄堂是魔教的一大堂,别人只是屈于魔教的名声,不敢不从罢了。便总是和甄堂相关的杠上,几次一来,这梁子便结下了。
按说生意场上有些矛盾,结些梁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偏偏武河极为记仇,又硬是把一些不好的都归到魔教的身上,这梁子就变成了莫名的仇,导致只要是和甄堂有关的,武河都记挂着。想着总有一天自己得贵人相助,要好好的把魔教比下去。
今天在街上的跌跤,偏偏又和甄堂扯上关系。等下还要去找关掌柜谈生意,遇上这晦气的事情,好好的心情给糟蹋了。
但是,不能跟钱过不去。武河想着又加快了步子。
其实当武河听小弟说到薛堂时,便大约明白了马上的人的身份,嚣张的气焰登时就没了。不用小厮说他也知道,作为魔教另一大堂,薛堂,派到如城来的人又能去哪呢?
便是这甄堂啊。
武河虽恨着甄堂,却也明白,甄堂是这如城最无故得罪不起的。
很多人不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江湖上魔教的堂主风头反而盖过了总督?按说这两人可都是如城的招牌啊。
平泽总督丁俊贤之所以出名,可是因着他的舅舅,当朝的镇国公古钦。据说因为兄妹之间关系极好,所以古钦很是疼爱这个侄子。丁俊贤资历平庸,出任平泽的总督便全凭这个亲舅舅的关系。古钦深得皇上的器重,左不过是个名望地区的总督,巴结上古钦才是正事,所以丁俊贤的官途是顺顺当当。朝中也不是没有古钦的反对派,可一来古钦的圣宠不减,二来这也不是了不得的事情,所以纵是平泛之辈,却也做了许多年总督,不升不降,时间一长,泽平总督倒成了他丁俊贤的专属。
这靠着家族向上爬的人,有没有什么真的本事,恭敬不过变成了表象,绝大多数是出于对古钦的畏惧。人家的舅舅是京中的大官,你若给丁俊贤不敬,那等于就是打古钦的脸。古钦要是怒了,弄死你还不跟弄死蚂蚁一样?
而甄枫则不一样了。要说丁俊贤是凭着关系,甄枫则是自己的实力。
一百年来,江湖上打打杀杀不断,各个门派之间不仅打着正义的名号相互欺压,还动辄以恩怨为由杀人灭门。江湖长久的腥风血雨让众人心生平疲倦,谁正谁恶都没人能说得清。而这种混乱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二十五年前,那时江湖上的名辈们死的死,伤的伤,更多的选择了隐居山林。
由着产生的巨大的名利空缺让许多人挤破了脑袋想填上,那时哪还有什么正派邪教之分。位于中部,离华都最近的华阳派作为武林当时的第一大派因为参与过多,十二精英弟子惨死过半。另外两个大派,西南的连祁派,北部的寒玉派也是损兵折将,后起之秀西部的碧落坛因为与中原隔着山脉和沙漠,伤亡不多。便是千年古刹云悟寺也未幸免于难,掌门人解语大师竟也死于纷乱,后来才了解不知道解语大师如何得了本古怪的秘籍,最终陷入了走火入魔的境地。
名门望派都如此,众多小门派的情况更是惨不忍睹。更为严重的是许多人乘着混乱,仇杀横行,骇人听闻的惨案是有增无减。
虽都是些江湖上的恩怨yu望,终究还是波及到了普通的民众。朝廷派兵伐了,剿了,但是对于发了疯的人们,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最终,华阳,连祁,寒玉,碧落坛与云悟寺五大门派人与魔教和谈,以承认魔教在武林中并非邪教为条件形成联盟,并秘密召集了一群武林新秀,举行了新的武林盟会,选出新任武林盟主。经过惨烈的比斗,虽伤亡惨重,但新的武林盟主总是选了出来,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终于得到了遏制,后来又在新盟主的带领下清除了反对者,动荡的江湖总算是平静下来。
甄枫是当时秘密被召集的新秀之一,一双酷似上辈武侠霍启的炎烈掌不但帮他活下来,还使他名声鹊起。可武林盟会一结束,他便拜入了魔教。这让另外五大自诩名门正派的长辈惋惜不已,可既已与魔教和谈,也是无可奈何,加之自己也损失了许多弟子,实在没有实力与魔教再拼命。
有很多人不理解,便去劝甄枫,说到:“纵是被正名,魔教得到了武林的认可,终是有不好的历史,如此年轻便入魔教岂不是生生断了自己的未来?”
甄枫却不理这些人,坚持入了魔教。一入魔教便被委以堂主,一时间魔教中许多人分外眼红。但甄枫不喜名权,武功高强却不傲慢,除了一些侠义之事,其他的都不插手,更没有什么滥用私权的事情。再加之教主对他相当赏识,慢慢的在教中和江湖上有了很高的威望。
几年过去了,就在人们对甄枫寄予了更高期望,期待着他有更好作为的时候,甄枫突然娶妻,并在成亲一年后得一千金。再之后更是举堂般至如城,并将教中的管辖之务统统交给了薛堂,一心一意做起了商人。这一切另江湖众人惊讶不已,因为一切都发生在突然的成亲之后,于是感叹之余人们纷纷猜测起这甄夫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能让甄枫为她发生如此的改变。
好奇心强的人开始打探消息,却得知,甄夫人早已是难产而死。而甄枫痛失爱妻,誓不再娶,对独女是万般宠爱,便是王侯将相家的千金恐怕都不能及。
于是,在甄璃还没有开始走出如城面对江湖的时候,江湖上的人却都知道了她。
时光匆匆,如今的甄璃已年芳十六,乃是碧玉年华。
而故事便开始于这一年。
江湖上人心浮动,暗涌不断,一道看不见的帷幕正被拉起,好戏正要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