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班的生活节奏很快,重复而单调,每天都是井井有条的课程,漫天飞舞如雪花的作业。整天求神拜佛望天祈祷,希望天降甘霖,老师生病,学校放假。不过这样类似的愿望很少奏效,日子依旧压抑而沉闷。而这样压抑沉闷的日子里,一点点小事都会激起千层浪···
“什么?要全班去植树?”我无语的皱眉,“以前不都是只说不做的吗?今年怎么真的要去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市教育局要求各校都要严格执行,说是应素质教育要求,所以我们班就光荣的成为了初二年级的代表啦。”刘芳说道。
林凡闻言也回过头来,看上去颇为气愤,“素质教育?真晕,都是假的,教育没搞好,素质也没见得提高。这几年不是搞‘减负’吗?结果呢?”林凡耸耸肩,俏皮的脸上满是不平,整一个小愤青。
“说的也是,不过,能出去透透气也不错。要知道别的班可是羡慕死我们啦!”夏俏中肯的点了点头。
“听杨头说是两人一组啊!是去南山公园嘞!宁静,你可是和莫明轩一组啊!”刘芳双眼桃花的说道。
“哇,太好啦!”林凡大叫着拉着我说道:“宁静,我和你换吧,没问题吧?!”
我点了点头,反正我也没兴趣和他一起,最近那家伙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阴森森的,怪恐怖的!
“哇,那我也去好啦!”刘芳大叫,一脸花痴。
“你不是唐亦党吗?”我白了她一眼,真是多变的女人!
“什么嘛!唐亦可是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的!像以前那么多集体活动他那里参加过啊!”刘芳瘪瘪嘴,很委屈。
是哦,印象中他好像真的是这样耶!他从来不上早读,即使是正规的上课也偶尔不来,同学们好像也早已习惯了,见怪不怪的。我第一次见他不就是在第一节课上吗?所有人都在上课他却不去,进教室也不喊报告,老师也不说什么。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还真是神秘啊!
教室里因为过几天去植树的事吵得一个个红光满面的。我皱皱眉头,拿起地理书往外走去,看着一旁到现在还空着的座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家伙也是的,从不上早读,然后急急的跑来抄作业。不过这还算好的,唐亦那只蝴蝶,听说还从来都没有交过作业啊···天,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初二(一)班的教室上一层是一些空置的教室,还没安排班级,因此很安静。我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垫了一张纸坐下来想静静的看一会儿地理,可还没几分钟就无比纠结的发现,这些题目真是下不了手···
“我国人口的地理分界线?我国人口还有地理分界线?”我瞪大眼睛的看着试卷第一个空,“A黑河----腾冲一线,B墨河---腾冲一线·····哦,天啊,还黑河,墨河···有事没区别啊····”
我嘴角抽搐了几下,开始看第二个题,“我国领土最南端位于哪里?A海南岛,B,C帕米尔高原,D漠河···”
我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可能有一点希望的题目,“最南边,上北下南···海南岛?···”
“不是,是曾母暗沙。”
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吓了我一大跳,这上面还有人?····
“你地理是怎么学的?”很是熟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唐亦一身清爽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看着我的表情很是惊讶,“应该选B,是曾母暗沙,还有我国人口的地理分界线那题是选A,黑河----腾冲一线。”
“曾母暗沙?我还以为是海南岛呢···”我咬咬唇,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显得很没有底气。
是啊,自己的地理是怎么学的啊····
难道,我告诉他,我的地理是在十几年前学的?····
无语啊····
不过···我狡黠的望向他,他懒懒的靠着墙,模样很是悠闲,有一个免费的地理老师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吧···
“哪么,这第20题呢?“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诗句描写的大草原在哪里啊?A,内蒙古高原,B黄土高原,C.云贵高原,D.青藏高原····”
“c,云贵高原···”
“你确定?!”话一说完我就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真是多嘴啊···骄傲如他,一定是很讨厌别人的质疑的!我无辜的望向他,他果然一愣,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平静的语气听不出是不是生气了,“你还是第一个质疑我答案的人,是C,放心,不会错的。”
嘘···好吓人,幸亏没生气,不然好不容易找到的劳动力就这么飞了,是在不甘心····
不过还真是没想到他性格还不错···印象加分!
也不知道是那天的阳光好,还是楼顶的空气好,反正那一天,现在回头想想就会觉得很反常,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罕见。
直到快上课了,我还一直都在问他问题,不得不说他还真是比十万个为什么还有用,典型的智能型生物···
嫉妒啊···
植树活动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到来了,全班同学都显得很兴奋。我无聊的坐在公交上靠窗的位置上,看着车缓缓驶进南山公园,不爽的嘀咕: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穿校服!我最讨厌穿校服了,又大又宽,颜色又丑,质量又差。别人一个个穿的阳光活泼,动感十足,可是,偏生我这幅身子穿起来就像是装在套子里的人似的,整一个非洲难民!!
“宁静,到了!想什么呢!下车啦!”一旁的刘芳拉了拉我,我立刻站起来。
下了车,带队的老师就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而我们排排站好,认真听着。
“植树前,同学们一定要提前深翻整地,蓄水保墒。知不知道?!一般情况下,我们在栽植前,要将苗根在水中浸泡24小时,而这一步我们依旧替大家完成了,所以一会儿打架就不用再浸泡了。栽树的时侯,要将树根在过磷酸钙、黄土和水搅拌成的磷肥泥浆中蘸一下。这些东西都放在那儿的桶里,大家一会儿解散后就可以去蘸了。在栽植前要先把表土填入穴中央,让苗木根系舒展,覆土至根系完全盖住时,用手轻轻提苗,把苗木扶正,用脚踩实,然后覆土至地表。之后再浇一点水就可以了!听明白了没?”
“好了,现在大家组队种树!”带队老师一声令下,同学们一哄而散。我立刻把校服上衣脱了下来围在腰上,从老师那里领到树苗边找到一个角落种树去了。
对我来说,种树不是一件难事,没有什么难度。坑的深度,加水的多少,土壤的含水量我都控制在了最好的水平,还在最后把一些会大量消耗养分的枝条折了下来。做完这一切,我兴奋的拍拍手,喊来了带队老师。
“哦,这么快就中好啦啊?!”老师很惊讶的看着种的很成功的树苗,实在挑不出毛病,“我看看···嗯···种的很好,处理得不错。要不,你先到一旁休息会儿,等大家都种好了一起回去,好不好?”
我神色恭顺的点了点头,乖巧的回答道:“好的!”
休息?!实在太好了!
“可是,老师——”一个欠扁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一身名牌休闲服在众多校服的队伍中显得耀眼明亮。嘴角依旧带笑,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带队老师,“我和宁静同学是一个组的,你看我来晚了,没能赶上,让宁静同学辛苦了。不如我们再种一个树,好不好,老师?”
“呃?莫明轩同学啊!好,拿老师再给你们一棵树苗。”老师被莫明轩迷的不分东西,立刻塞给我们一颗小树苗,满面春风的离开。
我看着一脸无害的笑得花枝乱颤的莫明轩,满头黑线,心里无比的鄙视他,这家伙竟然出卖色相!他不是应该和林凡她们一组的吗?怎么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啊···
我气愤的把小树苗塞给他,转身离开。莫明轩却拉住我,满是担忧的说道:“宁静,老师不会希望只有我一个人种树的,对不对?我们应该团结友爱,互相帮助哦!”
团结友爱?互相帮助?我危险的眯着眼睛,感觉自己的神经一跳一跳的。这家伙是在太恶劣了!竟然拿老师威胁我,可惜我偏偏不想多生是非,只好无奈的捡起地上的铁铲,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开始挖坑。而花蝴蝶则一脸得意的放下树苗,一颠一颠的飞去打水。
谁知——
“该死的!死蝴蝶!臭孔雀!你一定是故意的!”
我火冒三丈的冲他吼道。这家伙不会倒水吗?干嘛溅得我一身的泥?!还有脸在那里装无辜!
“我不是故意的——”莫明轩委屈得低下头,眼里的狡诈一闪而过。
嗯哼?——我挑挑眉,以为我没看到是不是?小样儿!你就是有意往我身上泼的,敢和我斗,花蝴蝶,你死定了!
“算了,”我装作一脸无奈,坦然的说道:“我来提水吧,你再压压土。”
我转身提着桶走开,嘴角扬起了邪恶的微笑——花蝴蝶,什么叫吃一垫,长一智?姐姐今天就教教你,千万不要惹女人,特别是想我这样记恨的女人,你死定了!
气喘吁吁的提完水回来,我做出正经而严肃的表情,看准角度,把水猛地泼了出去,把泥最大程度的溅到了那家伙的身上。顿时,他那一身名牌当场阵亡。我眼里满是得逞的笑意,抬起头却见他只是惊讶的站在那里,眼里没有愤怒,只是有些无奈,还有些宠溺的看着我?等等···宠溺?呸呸···怎么可能?
随后的时间里,我和花蝴蝶展开了惨不忍睹的报复和反报复活动。直到老师喊“集合”才各自罢手。
“这是我们一起种的树···”
莫明轩温柔的抚mo着枝条,回头对我笑道:“虽然过程有些坎坷,呵呵···”
我白了他一眼,偏过头来不作声,那家伙一脸灿烂的笑容刺得我满是心疼。原本想好的讽刺的话也开不了口。
傻瓜,有些事情在还没有开始之前就冥冥中注定了会有惨淡的结局···那棵树被我们摧残了那么久,浇了那么多水,又怎么活得了呢?
然而老天没有给我多少时间去悲春伤秋,一个更为惨淡的事实摆在了我们面前。因为我和莫明轩一身泥水,公交车司机竟然不愿意我们上车,无论带队老师如何的百般求情,司机就是不愿意。而刘芳林凡她们竟然一致的用异常羡慕的眼光看着我,好似我一身泥水跟莫明轩一起被赶下车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花痴的思想真是没办法理解···那是一个需要大家更加努力探索的神秘领域啊···
“看来我们要被弃尸荒野了···”莫明轩看着启动的车说道。
我冲一旁自顾自开心的莫明轩翻了个白眼,向他传递着“这还不是你的错”的讯息,直到他尴尬不已的转过头去才罢休。我无限留恋的看着缓缓开动的公交,要是没有那个家伙我就可以坐车回去了,而不是在这里哀嚎了···
刘芳林凡依旧趴在窗口冲我挤眉弄眼。最后一个车窗处,唐亦深邃的看着我,脸色阴冷,原本总是在着笑意的嘴角也紧紧的抿着,一脸别人欠他很多钱的表情。可是,大哥,我不欠你钱啊····
而且,刘芳不是说他从不参加集体活动吗?怎么今天来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我疑惑的看着远去的公车,唐亦奇怪的表情依旧在眼前挥之不去,清晰无比。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我忽略了太多,错过了太多。那些我以为的真相,从来都不是真相。十二年前,如此,十二年后,亦然···或许,真正傻的,一直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