霂熹一愣,皱着眉问道:“为什么不能要?”
我冷冷的看着自己的腹部,不带感情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
她面色坦然,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我当然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如果不是他的孩子的话,那就不正常了!”
我抬起眼睛,道:“既然是他的,你觉得我会要吗?”
霂熹震惊的看着我,眼睛瞪得快要裂开:“他和孩子有什么关系?!你恨的是他,关孩子什么事?!”
我摇摇头,道:“我心怀仇恨,一旦孩子生下来,我怕我会做出不可原谅的事情。”
“你能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他是他,孩子是孩子,你不要将他们两个混为一谈!”
“你还不明白么?!我不知道自己会对这个孩子付出多大的心思,若是孩子生下来了,而我一心只想报仇,怎么办?我不想自己的孩子享受不到亲情,我知道那种痛苦。”
霂熹握住我的手,蹲到我面前,仰着脸看我,道:“怜之,你静下心来听我说。孩子生下来,绝对不会没有人去爱。”
“你要报仇,我知道,你报仇的对象,只是皇后她们,还有皇上,不是吗?这个孩子,是皇上的没错,可他更是你的。”
“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不能因为偏执就不要他,这才是对他的不公平。生下来,我会疼他,今昔如蕞她们也会疼他,如果你可以跨过这道坎儿,你也可以疼他。”
“你没有必要因为皇上,就讨厌和他有关的一切东西,对不对?生下来,怜之,我知道你其实很想要这个孩子,只是害怕自己不能给他最好的。没关系的,毕竟你是初为人母。你这样心软的人,一定会给他所有你给得起的。”
我愣愣的看着她,已经完全被她给绕晕了。
“不、不是的......霂熹......不是那样的......”
霂熹强硬的打断我,道:“是这样的!听我的,留着这个孩子,等生下来以后,若是你万一真的失控,我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抱走他,让他留在我身边,我来照顾他,好不好?
我被她说得有些动摇,茫然问道:“可以吗?”
她狠狠地点点头,道:“可以的!而且你如果坚决不要这个孩子,对你的身体也不好,如果骆缡还在的话,她会允许你这样对自己吗?凝之呢?我相信她绝对不会同意!”
我一震:“娘亲......凝之......”
霂熹步步紧逼,目光如炬:“所以,你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就当是完成凝之的心愿,好不好?”
我缄默好久,在心里天人交战,直到霂熹腿都麻了,这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霂熹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揉了揉酸麻的腿,道:“这就好,你早些点头不就没事了,害我蹲得这么久,腿都麻了。”
今昔在一旁问道:“那章太医的红花......”
霂熹道:“肯定不会拿过来的,小衾和玉系还不知道我吗?”
第二天,章太医再次给我诊脉的时候,将我有喜的消息传了出去。
邵暝暄大喜,命三位太医日日为我诊脉,关注我的身体状况,还下令御膳房总管,不论何时,只要我想,就必须亲自下厨做好膳食。
另外,又命内务府拿来许多上好的烧炭,火力强,燃烧时间长,而且烟量很小。
今昔如蕞高兴地跟什么似的,乐不思蜀的蹲在地上看着刚搬来的煤炭。
我伸出腕子让章太医把脉,霂熹在一旁端着茶杯喝茶,不时看看我。
院子里的丫头来来回回走动着,手中捧着千奇百怪的珍宝首饰,全部都是邵暝暄差张连送过来的。
张连过来的时候,一脸喜庆的模样,笑得见牙不见脸:“恭喜娘子贺喜娘子!皇上听闻娘子有喜后高兴得不得了,特地让老奴给您送来的!”
我笑了笑,又与他说了几句话,便送他走了。
华太医收回手,道:“娘子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前一段日子的失血看来已经补回来了,胎儿的状况也很好,很健康。”
霂熹在一旁问道:“别人有喜不是都有反应的吗?当初凝之有喜的时候上吐下吐的,怎么她就没事儿?”
我满脸黑线,看着她道:“什么上吐下吐?你不要擅自篡改成语好不好?”
章太医笑道:“这是个人体质问题,有些人在有喜两个月左右就会产生恶心干呕的反应,有的人会晚一些,还有一些人根本不会有反应。大多数流产的都是因为没有孕前反应,一些小细节没有注意,才导致失去胎儿的。娘子的身体不错,只要平常小心一些,没什么大事儿的。”
我叹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了,麻烦你了章太医。”
其他两个太医一一轮流上来诊脉,末了结果都是很好很健康。
我道:“麻烦你们了,今昔子规,不要再看那煤炭了,送几位太医出去。”
她们高兴是自然的,往日的煤炭虽说不是最差的,但烧起来多少都会有烟尘,过一段时间就要开窗透气,原本暖烘烘的房间也变得有些凉。
现在有了这种烟量很少的煤炭,以后就不必隔一会儿一开门窗了。
霂熹坐在一旁,低声问我道:“现在心里有没有好一点?”
我有些无措,但还是认真答道:“说实话,我压力很大。但是既然已经决定要把他生下来,那么我就绝对不会再胡思乱想,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努力控制自己,争取给他所有我能给的。”
霂熹赞许的点点头,道:“这就对了。”
正说着,今昔和子规便走了进来,子规道:“主子,皇后娘娘来了。”
我和霂熹对视一眼,双双站了起来。
还没等我们站稳,今昔眼角抽搐,接着道:“主子,秦丽人也来了。”
我僵住,缓缓看向踏进门槛的两抹高挑身影,一个端庄高贵,一个妖娆妩媚。
皇后一身正红色宫装走在前面,外面穿着银色的狐裘,雍容万分。
秦鸢一反常态,没有通身红色,而是改换了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下面配了一条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比起一身红色的皇后来说,更加的吸引人。
说实话,即使秦鸢通身红色和皇后站在一起,也是她比较出彩。轻轻巧巧往那儿一站,便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秦鸢的媚,是媚到骨子里的,一双凤眼媚骨天成,然而其中又透着妖气傲骨,凌厉煞人,气势强大。
皇后的凤目不比秦鸢,好似平静无波的湖海,粼粼水光泛滥其中,镜面背后是不可忽视的自信沉稳,隐隐有些目空一切的感觉。
我和霂熹行了礼,将两人往桌边引。
妁帘和凉予分别脱下二人的狐裘,递给今昔和如蕞,子规和月棠给二人奉茶,然后去关了门。
皇后秦鸢在桌边坐下,待丫鬟们停了下来,皇后微笑着看向秦鸢,道:“本宫没有想到秦丽人也会亲自前来,想来秦丽人与娘子的关系很好?”
我心里一紧,看着秦鸢。
秦鸢皮笑肉不笑的喝口茶,回道:“嫔妾也没有想到皇后娘娘会亲自前来,难道娘娘与娘子的关系也很好?”
皇后凤目一挑,湖水荡漾开来,道:“本宫身为一国之母,娘子有喜,本宫前来道贺,情理之中。”
秦鸢唇角一扬,摆明了就是不相信的样子,却难得的没有再说什么。
皇后转而看向我,道:“娘子身子可还好?”
我回过神,笑道:“太医说了,嫔妾的身子还不错,一切小心就好。”
皇后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道:“真的吗?这样就好。”
秦鸢冷冷哼了一声,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的人听到。
皇后表情不变,眼神却是一闪,而后道:“本宫听说你有喜后,很是高兴,想要送些东西给你,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随便拿来了几样,你且先看一看。”
说罢一摆手,月棠妁帘便推门出去。
冷风一下子灌进来,盆里的火苗扑闪几下,将息未息。有的丫鬟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而后又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
月棠和妁帘不一会儿就进来了,身后跟了几个丫鬟,手里都捧着东西。那些丫鬟面色青白,手指微微僵硬,显然是冻着了,也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
我朝今昔使个眼色,今昔跑过去把门关上,殿里立时暖和了许多。
我大略扫了一眼,赤金盘螭巊珞圈、溜银喜鹊珠花、攒金丝弹花软枕......样样都是做工精致,虽不说是稀世奇珍,但都是拿得出手的。
我让如蕞和子规把东西拿到后堂去,对皇后道:“谢皇后娘娘厚爱,这些东西嫔妾都很喜欢。听闻皇后娘娘极喜欢雨后龙井,正好爹爹这几日去了趟扬州,带了些上好的龙井回来,改日嫔妾让人给您送去。”
皇后笑了笑,道:“喜欢就好。”而后转头看着秦鸢,问道:“秦丽人既然来了,想必不会空着手吧?”
原本在一旁缄默着喝茶的秦鸢,闻言抬起头冲我一笑,直笑得我背脊发麻:“当然不会,嫔妾的东西虽然没有皇后娘娘那么精贵,但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我和霂熹不由都有些好奇,一眨不眨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