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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卷絮风头寒欲尽

暮鼓寺的晚膳虽是素斋,却是新巧美味,三姑娘赞不绝口,小词画眉俩个更是添了两碗饭,吃得津津有味。唯独明涓和岱青,简单拔了几口饭就放下碗筷,说是出去走走。

夕阳的金光渲染着一方寂寞的天空,暮鼓寺的钟声在夕阳光景下显得辽远而空寂。明涓拿了一个小包袱递在岱青手里:“岱青哥哥,待会我们就要过去了,晚上你们依计划行事。这里有些银票和细琐东西,你们带着。在外面不像在家里,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有备无患才好!”

岱青推拒:“涓子,这是你许多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我如何能要。我知道,我们这一走必然会起大干戈,集秀班的未来吉凶未卜,到时候说不定还需要钱财去打点。这一切都还要靠你。”

明涓眼睛里已经泛起朦胧的泪花,只把包袱塞在岱青手里:“你只管来着,后面的事儿我自会有办法解决。岱青哥哥,保重!”说着,杏裙摇曳,人已跑了出去。

岱青低首看着怀中的包袱,幽幽一声长叹,明涓之恩,明涓之情,此生难报!

月悬中天,暮鼓寺被一片难耐的寂静包裹,夜风细细,湿重的寒气弥漫在空气中。渐渐氤氲成褪不去的凉意。却听厢房中一阵轻响,立即有相府的老妈子披衣过来询问:“怎么了?”

细月丫鬟的声音里犹含惊恐:“是只夜猫子蹿到窗台上,黑乎乎的吓了我一跳。”

老妈子松了口气:“小姐呢,可有受惊?”

细月道:“小姐睡得熟,无碍。秦妈妈放心休息吧。”

老妈子这才懒懒打了个呵欠,缩缩肩膀回房去了。

一切又都安静下来,躲在窗台下的纤细身影飞快地跑出去,裙带微扬,身姿曼妙。寺院后门的院墙下,另一个望眼欲穿的身影等待良久,乍一见飞奔而来的曼妙纤影,立时也奔过来,两相凝望良久,紧紧相拥。

“岱青。”容菱胸口急速地起伏,方才差一点被守夜的妈妈发现,神魂尚自不能归位。

岱青将她拥在怀里,低声道:“我们得赶紧走,要是被发现就遭了。”

容菱在他怀里点头,心里顿时温暖起来,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将她拥抱着。

两人偷偷从后门出了暮鼓寺,沿着山道一路往山下走,夜风虽然冰冷,道路虽然坎坷,然而却有两颗年轻的心正幸福飞扬。紧握的双手,容菱脸上有恬淡温和的笑意,她的目光注视着前面岱青清俊的身影。

“容菱,我怎么觉得这儿有些眼熟?”岱青忽而回头问道。

容菱一笑:“自然眼熟,我家的别院就在那一边,就是凤染姑娘现在住的地方。”

岱青微微有些惊愕:“怎么这样巧?”

容菱道:“上前我们来送凤染姑娘的时候也经过暮鼓寺的山下了,只是我们在马车里没有注意而已。”

岱青点点头,转头看着容菱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不由道:“冷吗?”

容菱笑着摇头:“不冷。和你在一起不会冷。”

岱青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将容菱揽入怀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相视而笑,岱青将外衫脱下来披在容菱身上,拉着她的手在黑夜中渐渐离开暮鼓寺的范围。

寒风鼓动夜的躁动,黑暗四处蔓延。容菱一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跤,岱青忙将她扶住,关切道:“没伤着吧?还是我背你来。”

容菱摇头:“不碍事,只是扭了一下脚。现在天黑着本就看不清路,你背着我更不好走。”

岱青叹了口气:“容菱,你会不会后悔跟我走?”

容菱看着岱青:“那你会后悔吗?”

岱青果断摇头:“不会!”

容菱方笑得灿然:“我也是。永远不会!”

“好一对无怨无悔的同命鸳鸯!那你们又将我放在何处!!”

却听一声怒喝,岱青和容菱同时惊愕住,只见黑暗中一抹修长白影,冠玉般的面容上怒色横生,剑眉倒竖,双目含着冰冷的光。

容菱惊道:“小侯爷!”

来人不是于珩又是何人,只见他面容如霜,与平日嬉笑模样判若两人,他一步步向容菱和岱青逼近,眼神冷冷的落在容菱身上:“很好!你还记得我这个人,我该感谢你对不对!”

容菱退后两步,下意识地靠在岱青怀里:“小侯爷,我。。。。。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哪里有对不起你?恩?”于珩冷笑一声,看向岱青的目光中似乎有利箭射出,恨不得岱青就此死在他的面前。

岱青叹了口气,迎上他的目光:“小侯爷,我和容菱两心相许,希望你能成双我们,放我们走!”

于珩一声冷哼:“放你们走?我有这个权力吗?不管我放不放,你们不是已经打算走了吗?好啊,多好!神不知鬼不觉!只有我还傻傻的以为一个月之后我就能娶到我的新娘,我还傻傻的以为容菱你和我一样,哈哈,你们说我是不是个大傻瓜??我有什么权力放你们走?你们两心相许,你们情投意合,错的是我对不对,是我横刀夺爱。左容菱,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哥,你不能和容菱小姐就这样走了,集秀班怎么办,爹怎么办,涓子怎么办?你有想过吗?你难道不知道涓子一直都喜欢你吗?你这样一走了之,她会难过死的!”景深忽然从后面冲出来,一把拉住岱青,英武的面上有着急、有痛苦、有无奈、有恳求。

岱青愣住了,他转眼看着景深:“你。。。。。。”

景深道:“是我偷听你和涓子说话,我知道涓子要帮你们私奔。哥,你太残忍了,怎么能让涓子帮你私奔????你这不是等于在她心口上一道道的划出血口子吗?哥,你想想爹,想想集秀班,你能抛下吗?你抛得下吗??”

容菱看着呆愣中的岱青,一时也无语。

岱青愣了愣,长长叹口气,伸手将容菱的手握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既然选择了,我无悔!”

容菱含泪而笑,与岱青交握的双手,十指紧扣。她抬眼看着一脸怒色的于珩,缓缓道:“小侯爷,我知道我们这样做确实伤害了你,我很抱歉。可是情之所至,希望你能理解我。你对我的好我都明白,可是我喜欢的人是岱青,想嫁的人也是他。如果你非要拆散我们,那容菱宁愿一死!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容菱无悔!”

于珩眼中微光一闪,脸上神色却未变,只冷然道:“不求同生,但愿同死,多感人啊!既然你们的感情已可弃生死,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为何把我蒙在鼓里?我虽然是安澜侯府的小侯爷,可是从来没有人真真实实的对我,除了你!你不像别的大家闺秀或是自傲骄矜,或是一味奉承。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感受到你的真诚和你的感情。难道都是你在骗我?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我去找你你从不推拒,为什么我想尽办法讨你欢心你不厌烦,为什么到现在你却偷偷要走,容菱,你好狠的心。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了是不是?你要让全京城都看我的笑话对不对?我没有想要让你死,我不想让你死,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在我身边好好活着!”于珩嘶喊着,双目赤红,一行清泪滑落,看着容菱的眼神带着乞求,带着可怜巴巴的乞求。

容菱怔住,身子有微微的颤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对我有这么。。。。。我以为你仅仅是喜欢我,像是喜欢一个本该属于你的东西的一样。可以丢失,可以更换,可以。。。。。。”

于珩眼神陡然一亮:“那你现在知道了,你能不能留下来,留下来容菱。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对你,我们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容菱含泪摇头:“不行。小侯爷,对不起,我已经决定要和岱青同生共死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如果真如你所说会对我好,你就放我走!”

于珩眼中的亮光霎时黯淡下去:“为什么你不肯留下来?为什么?!”

景深在一旁看得心急,只不断央求岱青:“哥。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我不是爹的亲生儿子,他只有你一个儿子啊,你走了,你走了爹怎么办?”

岱青愣住:“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早上,我听见你们说话。哥,你想一想,我们这么多人都不能没有你的。”

岱青道:“景深,虽然你不是爹和娘亲生,但是爹一直拿你当亲生儿子。我走了,你要帮我多尽孝道。事已至此,我不能负了容菱。”

景深急道:“那涓子呢?你就能负了她?!你小时候很喜欢她的啊,我为这个还吃了好几回醋,我一直以为你会好好待涓子,我才退出的。你现在一走了之,她怎么办?”

岱青深深叹了口气:“我对不起她!来生再还!”

夜风呼啸,四个人在黑暗中默立,死一般的沉寂徘徊四周。

于珩的声音里有着无尽的落寞和悲痛:“你们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我,不想再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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