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现在天已经黑透了，又这么大雪，你怎么回去啊？！”
明涓摇摇头，好吵，是谁这么吵！她慢慢走着，雪地里落下一个一个清晰的脚印，脸上被雪末子扑得满满的，嘴里的血腥味变得好重好重。
“你听见我说话没有？你要回集秀班明天天亮了我让人送你回去，这大半晚上的，你闹什么闹啊？”
明涓顿了顿脚步，嗔怪似的：“别吵，我要回集秀班去。三姑姑说做了我爱吃的馍馍。”
一道白色的身影混同细密的绵雪扑到明涓面前，宽厚的大掌贴上了她的前额：“你在发烧，该死的！你究竟遇上什么事了？”
明涓的身子晃了晃，迷迷糊糊看到一张放大的脸：“怎么会是你，你不是那个讨厌的小侯爷吗？”
于珩呼了一口气：“谢谢你还记得我。”
明涓绕过他的身子：“我要回集秀班去，你不准拦我。”
于珩瞪着她：“你以为我吃多了撑的想管你啊！你走吧，走吧，我才不爱拦你！”
明涓自顾自走着，一步一步，赤足陷进深深的雪坑里，寒风吹得凛冽，一阵阵扑打在脸上，明涓膝盖忽然一阵酸软，噗一声栽倒在雪地里。
于珩看了一眼，头偏向一边，剑眉略动。
明涓的发上、面上满满是一层薄冰，她用手撑着雪面想挣扎着站起来，然而却再一次倒在地上，只听得雪地噗噗的响。
“你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想怎么样？非把自己折腾死吗？”于珩淡哼一口气。
明涓也不理会，索性身子都贴在雪地上，一步步向前爬，她嘴里的血落到雪地上，赤红和雪白显得格外醒目。
于珩的拳头紧了紧，一把上前把明涓打横抱起来。
“你干是什么？放开，你放开我！”明涓一脸惊恐，直觉得挣扎踢打。
于珩叹口气，伸手点了她的昏睡穴，明涓眼前一黑，昏晕了过去。
雪风吹来，于珩缩了缩脖子，忽然看见披风里明涓****的腰身，心里一震。
“到底发生了什么？”
寒夜深重，刘府里忽而划过一阵喧闹，提着灯的下人们慌慌忙忙奔跑。于珩喊住一个下人：“发生什么事了？”
下人看了一眼于珩怀里的抱着的明涓，断断续续着：“老爷。。。。。老爷被被砸伤了，流了好多血。大。。。。。大夫还没来，夫人让赶紧赶紧给老爷止血。”
于珩皱了一下眉，低头看了看昏迷的明涓，心里觉得这事恐怕跟怀里的人有关。
“玉玲珑姑娘来的时候带的丫鬟现在在哪？”
下人忙道：“在。。。。在后院住着。”
于珩道：“这位玉玲珑姑娘我带走了，回头你们老爷醒了跟他说一声。”
下人喏喏称是。
于珩点了头，抱着明涓走几步又回头道：“这位姑娘是我带走的，若是出了什么事，让你们老爷直接找我就行了，不管玉玲珑的事。你可听清楚了？”
下人点头如啄米：“知道，知道。”
喧闹的刘府大院在白雪里显得格外的凄迷，曹大省驾着马车一口气跑出一里多路，嘴里骂骂咧咧：王八羔子的！活该他死了去！畜牲，做这等孽！”
珠儿守着昏睡的明涓一个劲儿哭：“姑娘，都是珠儿不好。”
依稀月光下，明涓头上的血包红肿地触目惊心，腮帮子鼓起来，红色的血丝顺着嘴角溜到脖颈上，干涸后留下殷红的印迹。
于珩叹了口气，吩咐着珠儿：“你先别哭了，赶紧帮你家姑娘把衣服穿上。”说着，背过身去。
珠儿点头，抽噎着掀开明涓的披风，愣了一下，哭声更大了：“姑娘啊，你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怎么全身都是伤呢！？”
曹大省在前面听见，猛地大喝一声：“我非得宰了那杀千刀的！娘的！”
明涓****的上身满是青紫的印迹，雪白的肩膀上有清晰的手指印。珠儿哭声不绝，颤抖着替明涓套上玫瑰红的棉袍子。这还是临走前三姑娘追出来交给明涓的，怕她路上太冷好穿上暖和些。
“回去。。。。。回去。。。。。。”明涓动了动，迷迷糊糊发出几个音。
珠儿凑近身旁：“姑娘，你醒了？你说什么？”
“回去，我要回去。。。。。。”明涓皱着眉，面容很是痛苦，垂放的手紧紧握起来，一副很是紧张的模样。
于珩凑过来问珠儿：“她说什么？”
珠儿哭着：“姑娘怕是正做着噩梦呢，她说要回去！”
明涓越加不安起来，双腿开始踢打，身子扭动着挣扎。珠儿想让明涓安静下来，无奈她身形太过瘦小，没止住明涓，自己反而被明涓推开一旁坐到地上。
于珩皱了皱眉，一把接过明涓的身子，靠近她的耳边轻言哄劝：“我们这就回去，回集秀班去。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没事的啊。”
明涓嘴角忽然现出一抹笑，手握住于珩雪白的袍子：“岱青哥哥，涓子想你。”
于珩愣了一下，随即道：“我也想你。涓子乖，好好睡一觉，醒来咱们就到集秀班了。”
明涓心里得了许诺，握紧于珩袍襟的手松了下来，缓缓垂落，气息逐渐平稳下来。于珩探了探她的额头，向前面驾车的曹大省道：“能不能再快点，她烧得厉害，得马上看大夫。”
曹大省一扬马鞭，高喝一声“驾！”
马儿嘶鸣一声，放蹄在雪地里飞奔起来。
深夜的锦州城安静地只有风声呼啸，马车穿城而过，笔直停在集秀班的门口。
曹大省跳下车，梆梆地敲门，大嗓门喊着：“快开门！快开门！玲珑姑娘出事啦！”
整个集秀班都被这样的动静给惊醒了，雪夜里一盏盏烛火明亮起来。
众人把明涓抱下了车，赶紧送到锦绣楼里去。三姑娘急得手足无措，泪珠子在眼眶里打滚。
众人走进去了，珠儿还站在门口望，眼里满满的疑惑，守门的小五就要关门，问着她：“你们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不去伺候着，在这看什么呢？”
珠儿摸摸头：“那个人呢？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得得得，快进来。”小五一下子关上了门，将纷飞的大雪也关在了门外。
明涓的床前，大夫刚诊治了，被商玉山拉到一边询问情况。三姑娘守在身前，眼泪止不住地往外落，只看着明涓那张憔悴的脸，满面的伤痕，头上红肿的血包看得人心惊肉跳。珠儿跪在地上诉说当时的情景，说到明涓身上衣服都没了一件，只裹了件披风，满身伤都是青紫的伤痕，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三姑娘扑在明涓身上：“我的涓子诶，你怎么受了这么大的罪哦！他个天煞的王八羔子！老娘跟他拼了命去，你还这么小，他良心给狗吃了。。。。。。”
凤染也跟着哭，凑在明涓身旁看了一眼，忍不住躲在云罗身后不忍再看第二眼。云罗和杨柳相望叹气，不知说什么好。
男人们都站在外面，岱青一言不发，满面都是担忧神色。景深才听了消息，披了件袄子咚咚咚跑上楼来，嚷着要进去。
“你进去干嘛？她们娘儿几个正给玲珑擦身子换衣服呢。”商玉山送走了大夫，一把拉住景深。
景深面红耳赤：“涓子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商玉山摇头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赶紧着按大夫说的把药抓了，熬下喝了退了烧是要紧。”
景深一把拉住商玉山的衣襟：“说，涓子到底怎么了？！”
“你问我我又问谁去？”商玉山一愣。
景深一把松开商玉山的衣襟，商玉山站不稳退了两步被岱青扶住。
“你拿爹出什么气？”岱青的声音冷冷的。
“要不是他那么大老远地让涓子去唱戏，会出这么大的事吗？他娘的，我这就去杀了那个狗娘养的。”景深说着往外冲去。
商玉山忙叫人拦住：“现在你就别添乱了！什么情况都还搞不清楚。你就不能消停点。你以为玲珑出了事我就不心疼！？就算她不是我集秀班的台柱子，她也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啊！”
景深呼呼喘着粗气，一拳砸在墙上，顿时便有刺目的鲜血顺着墙边流下来。
岱青一动不动地看着屋内，待珠儿捧着盆子出来倒水，才一把拉住问着情况。
“姑娘。。。。。姑娘现在还说着胡话呢。我才给她换了衣服，身上好烫。。。。。”珠儿说不了两句，又抽泣起来。
“你慢慢说，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雪一阵阵又大起来，集秀班再无人入睡。一阵阵哭声从锦绣楼里传出来。明涓睡得迷迷糊糊，嘴里直嚷着：“回去。。。。。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