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下似乎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洛雪在空中飘荡了许久都未跌落在地,呼呼的风声从耳畔刮过,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噪杂的声音,物品摔碎的声音,嘤嘤的哭泣声,怒骂声,和切切的求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雪疑惑了,她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然而,此时的她除了听到自己呼呼下落的声音,眼睛却似乎被什么东西缝住了一般,生疼生疼就是睁不开。
忽然间,一股温暖的气流包围了自己,洛雪浑身轻轻一颤,缓缓的睁开了双眼,说睁开也不是那么确切,只是一条细细的逢而已,透进了些许的亮光,眼前一片模糊,似乎有不少人围着自己,然而,意识却是不怎么清楚,刚刚有些清醒的脑袋,因着一阵眩晕,再度的沉沉睡去。
耳畔似乎还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样?”似乎是急匆匆的奔进来的,还带着微喘,熟悉的男声,嗓音清冷,此时却带着焦急。
“和前几次一样,眼睛是睁了睁,但是意识还是没有完全的清醒。”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那清冷的男声忽然狂暴了起来,在屋中破口大骂,夹杂着什么杯子之类的摔碎的声音。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这么生气?直觉里,洛雪想要安抚他,不要让他如此生气,想要告诉他,已经没事儿了,犯不着如此的动怒。然而,声音在喉,却是怎么也发不出来。
她争动了一下,就听到有人喊。
“动了!动了!公子!小姐刚刚动了一下!”
急促的脚步声向着自己身边奔来,自己的手被轻轻的握住,那清冷的声音带着急躁,却是混合着些许的柔和与小心,“洛儿?洛儿!你听得到我说话吧?洛儿?”
如此清冷的声音,本应是高高在上,无人可以左右的,然而,此时此刻,却带着惶恐与小心翼翼,洛雪的心狠狠的抽动了一下,不,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带着这巨大的伤痛?还有那谨慎地味道都让洛雪心痛,不,我要听到的不是这样的声音,我要听到的是他下达命令时的冷酷,意气风发。
冰凉的手被执起,包入一双温暖的掌中,那是一双常年练武的手,带着厚厚的老茧,粗糙,却让洛雪觉得温暖不已。
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的清晰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平常带着凌厉沉静的眼眸,此时此刻却盛满了无边的担忧,整个眼眶都凹陷了下去,脸色也变得有些蜡黄,旁边还有些重重叠叠的人影,却已经不在洛雪的视线范围之内。
“曹……子桓……”洛雪牵起了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笑容的表情,躺了多日的身子已经是肌肉僵硬,就连面部表情似乎也跟着僵硬了起来。
然而,就这样的一个轻微的表情,却让眼前的人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起来,他望着洛雪半晌,眼睛一眨不眨,却在下一刻埋下头,将洛雪搂进自己的怀抱,闷闷的声音,带着呜咽:“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被大力搂在怀中,对于刚刚苏醒的洛雪来说,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然而她没有推开他,头靠在曹丕的胸前,有些虚弱的说道:“嗯……我醒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曹丕拼命的摇着头,他把洛雪放开,有些憔悴的面容上带着由衷的欢喜,“没有,只要你能醒过来,只要你能醒过来……”
后面的话,曹丕没有再说下去,然而,却是让洛雪的心涨的满满的,喉咙哽咽,对于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的关心她的人,她不知道该去怎样再说些什么……
“洛儿醒了吗?”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房内的温和。
洛雪向旁边扭头看去,却牵动了伤口,发出“嘶嘶”的声音,曹丕连忙上前,帮着洛雪,让洛雪靠着自己坐了起来,还心疼的斥责道:“伤还没有好,乱动什么。”
洛雪笑笑,没有反驳,一来她知道曹丕是为了自己好,才训斥自己,二来,她现在身体虚的不行,根本就没有力气去反驳。
话语间,曹操也已经到了洛雪的榻边,关切的问道:“怎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洛雪轻轻的摇摇头,她现在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只能用一些轻微的动作来表达自己,曹操端详了洛雪苍白的脸色,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我们都会解决的。”
“嗯,”刚刚苏醒的洛雪,嗓音沙哑,“谢谢曹公对洛儿的厚爱,洛儿……”
“傻丫头,说什么呢!”曹操爱恋的拍了拍洛雪的小脸,“我一直都把你当亲身女儿对待的,不要让自己太生分了。”
“好……”洛雪轻声应了一声,心里有些感动。
但是,毕竟是刚刚苏醒,身体还是非常的虚弱,没有多会儿,洛雪便闭上了眼睛,曹丕见了,眼中滑过一丝心疼,随即扶着洛雪,让她慢慢的躺下,恍惚中的洛雪对着曹丕微微一下,随即沉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曹操对曹丕使了个眼色,曹丕点点头,沉着声对宝兰和宝丹吩咐道:“好好伺候着。”
“是。”宝兰和宝丹躬身答道。
曹操父子走到外间。
曹操背着手,背对着曹丕问道:“如今洛儿已经无大碍,我们也该班师回许昌了。”
“是,父亲。”曹丕垂手应道,然而又有些迟疑,“洛儿身子虚弱,若是父亲急于回许下,可先行回去,孩儿想让洛儿多休养几日再……”
曹丕的话还没有说完,曹操摆了摆手,摇摇头转过身来,“我并没有说现在就走,洛儿现在身子还虚,我们在这徐州已经待了许多时日,如今要走,也不急于这两天,众将士们也可以好好的在养精蓄锐。”
曹丕点点头,感激的望着曹操,“谢谢父亲。”
“哎,”曹操笑了笑,带着父亲的慈爱,“父子之间,哪里还有谢与不谢的道理,子桓,你记住了,我将洛儿留在你的身旁,看的是她聪明机灵,能言善辩,若是用的恰当,必能助你成就一番大业。”
“但是,“曹操的语锋一转,声音变的一贯的狠辣,甚至可以说是残忍,“若有朝一日,洛儿背叛于你,那你……”
“不会的!”曹操的话还没有说完,曹丕一脸惶急的打断了曹操的话,他大声说道:“不会的!父亲,您于洛儿相识时日不短,想必,您也看出来了,她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女孩儿,这样的女孩儿,是不会做出那等事情来的!”
曹丕的脸上红白交错,急急的替洛雪辩白。
曹操没有话说,而是望着自己的儿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曹丕不知道曹操什么意思,也闭上了嘴,父子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率先移开目光,过了好一会儿,曹丕的目光中有了些许的躲闪,曹操这才一笑,走上前,拍了拍曹丕的肩膀,“好小子!”
说完,便大步跨出门去,留下曹丕望着曹操的背影,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宝兰拿着浸了热水的帕子慢慢的由着洛雪的双手开始擦起,温热的触感让洛雪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洛雪舒服的翻了个身,这才懒懒的张开眼睛,对着宝兰笑道:“早啊!”
宝兰正待答话,刚刚进屋的宝丹就听到了这句话,不禁笑道:“还早呢!小姐,都晌午都过了。”
“啊?”洛雪睁大了眼睛,望着窗外已经有些西斜的太阳,不可思议的转过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宝兰笑笑,眼中却是有些心疼,“从上次您醒过来,已经睡了两日了!”
“不是吧……”洛雪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我有那么能睡吗?”
“您呀,是睡着了,啥也不知道,”宝兰帮着洛雪擦了脸,擦了手,又去帮着宝丹做事儿,宝丹一边将刚刚做好的粥端到了洛雪的面前,一边喋喋不休:“上次您醒过来以后,公子不知道有多高兴呢!那天他才踏踏实实的睡了觉,后来呢?您又这么不知人事的睡了两天两夜,把公子吓的啊,就守着您又是两天两夜!”
“那他人呢?”洛雪急急的问道。
宝兰耸耸肩,摊着手说道:“两个时辰前,医官千保证万保证说您没事儿,这才把他劝着去休息了会儿!现在就在后面的那间房呢!”
洛雪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这是子桓的房间?”
“是啊,是啊。”宝丹翻了个白眼,说道,“公子说了,您那间房染了血,沾了晦气,不能再住了,以后您就住在这儿!”
晦气?洛雪扑哧一笑,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她含笑着抬头细细的打量着这间屋子,心中却是为了曹丕的细心而感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