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桃熙的脑袋紧贴着南宫暝的胸口,可以听到他强健平稳的心跳声。
桃熙只听见头顶传来男性低沉磁性略带沙哑的声音:“熙儿,虽然我们没有能够按计划让你嫁入晔王府,可是那南宫曜也是极有野心的。虽然他对我的威胁不如南宫晔对我的威胁大,但是你去了曜王府一样可以帮我做事的。将来我成就霸业,登临皇位,那时我们便不用如此这般躲藏于人后,那时我会明媒正娶你做我的皇后,你我共享这太平天下!”
这些话在桃熙无异于惊雷。桃熙依然可以清晰的记得新婚之夜南宫曜那冰冷邪肆的话:“你不是想成为晔王妃吗?可惜你是不能如愿了。”“难道还在想我三哥吗?”原来这流传于皇室的爱情故事,大概是南宫暝一手制造的阴谋而已,自己则是这局棋上最天真最英勇的小卒。思及此,桃熙嘴角不由扯开一抹冷笑。
南宫暝见桃熙还没有反应,显然认为是桃熙还在生气,于是放松了对桃熙的禁锢,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与桃熙对视。他润黑的眼仁散发着温华惑人的光彩,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南宫暝温柔的说:“熙儿,你不相信我了吗?”
看着眼前浓情蜜意的南宫暝,桃熙一颗心愈发冷了。一个男人怎么会让自己深爱的女人嫁做他人妇,只是为了做一个奸细成就自己的霸业?想必这个口口声声说爱的男人正如自己的父亲桃沐风一样,都将自己的情感当做利用的工具。
可是现在形势未明,自己也只是单方面的猜测。如今他方为刀俎,自己为鱼肉,桃熙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顺应着南宫暝演完这出戏。
“你说的是真的?你将来真的会立我为后?”桃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怕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佯装闷闷地说。
显然这句话应该很符合以前那位桃熙的风格,南宫暝温柔的拍了拍桃熙的肩膀,把她轻轻搂在怀中:“熙儿难道不相信我了吗?”说着说着语气竟然带上了几分笑意,显然是认为桃熙已经不生气了。
桃熙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了,这样相似的语气让她想起了沐曜,那种略带无奈的宠溺中永远带着沐曜深深地爱。
可是,桃熙抬起头,南宫暝深邃的眼仁却变得幽暗晦深,看不出丝毫光彩。桃熙立刻清醒过来,她略带委屈的撒娇说:“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南宫暝显然对桃熙这个反应很满意,他扶住桃熙的双肩,轻轻拍着桃熙的后背。
“这次怕你怄气,才让德安骗你过来,我不知道你那两个丫鬟是不是可靠之人,才将她们打晕的。”
“我猜到你会这么做了。”桃熙并不想对那两个丫鬟的身份做什么解释。要是南宫暝知道两人是可信之人,很可能利用她们来做事,自己想要保全这两个丫鬟的想法必然落空。若是说这两人不可信,那南宫暝则会直接杀了小荷绿柳,以除后患。
南宫暝看到桃熙乖巧的表现,心中安稳不少,松开桃熙,帮桃熙正了正衣领,抚平了她肩膀上的褶皱,一贯阴沉的脸上带上了笑意:“熙儿,你先走,时间快到了。德安会在前面等你的。”
桃熙低下头,缓缓离开,当走出十多米之外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桃熙转过身,对着还站在亭子前的南宫暝说:“你,爱我吗?”
只听见南宫暝低笑着说:“熙儿,你又在想什么。快走吧。”
高大的树木茂密的向上生长,繁茂的枝桠尽全力争取更多的雨露阳光,地下是一片阴影,见不到什么阳光。南宫暝隐藏在这样的阴霾中,那黑色的衣服融入了那片阴影中,桃熙看不清南宫暝的神色,只能听见他低沉磁性的声音。桃熙连忙转身,向右拐过一个弯,南宫暝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显然,以前的桃熙是真正爱着南宫暝的,愿意为他牺牲自己的名节,放弃自己的幸福,愿意成全他而毁灭自己。
其实桃熙那句话更多的是为了以前的那个人吧,那个悲惨的桃熙,那个被生父当做棋子,那个有着荣华身份的可怜的女子。
以前的桃熙是真心爱过吧,所以看不透、想不清、查不出南宫暝的种种,她只知道她在他心中很重要。可是这种重要不过是南宫暝成就霸业上的一块巨大的垫脚石而已。
桃熙走着走着眼泪不自主的就流了下来,她忽然感到穿越一来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她变得茫然,从千年后穿越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与沐曜一模一样的南宫曜本来是桃熙唯一的寄托,但南宫曜的残忍无情的行为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在桃熙的心上。桃熙无法想象,当这一颗心受伤了,流血了,冷了,死了,成灰之后,自己将何去何从。
爱与不爱,忠诚与欺骗,真诚与虚伪,桃熙早已为自己看透了也看开了,却没想到还是解不开这三千情丝,绕不开这爱恨情长。桃熙从怀中拿出丝帕,抹干眼泪。
又走出一段路,德安领着几个太监丫鬟在一旁等着,小荷绿柳被她们搀扶着,依然没有醒过来。
见是桃熙走过来,德安恭顺的上前,行了个大礼:“奴才刚才对王妃多有冒犯,实是情况所需,还望王妃见谅。”说着吩咐手下把小荷绿柳弄醒。桃熙虽然看不惯德安,却因为他是南宫暝的人不好说些什么。
“公公有礼了,还是请前面带路吧。”桃熙拨弄了一下裙摆,理了理头上的碎发,步履从容。
南宫暝看着一步步消失在自己视野中的女子,脸上伪装的笑容渐渐隐没。可是他眼前还浮现着那个场景:他认识了三年的她,在密林小路上回首看向他,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听见她隐隐含着哀伤的那句话:“你,爱我吗?”
南宫暝嗤笑一声,爱,什么是爱?自己一贯很清醒,对于桃熙的温柔那不过是为了利用她制造的假象罢了。可是,看着那纤弱的身影真正消失在视野中时,南宫暝突然变得茫然,隐隐觉得有什么变得同以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