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踏进田园小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段可筠站在门口,望进去,脚步就定住了,好像只是踏过这道门槛,那些旧时的欢笑就等候在那里。那棵大槐树下,笑语还在耳边萦绕,似乎看见了,看见妈妈笑吟吟的张罗她们的晚饭,偶尔低下头来刮她的鼻子的样子。
“小筠”,她说,“今晚我们就吃鱼香肉丝哦!”
可是那个男人没来,喷香的饭菜,气氛却并不那么让人食指大动。她听见妈妈压低着声音小心翼翼地打电话,小心翼翼的哀求那个男人,问他是否要过来吃饭,可能是被拒绝了,妈妈的眼睛即刻就黯淡了下去,妈妈转身去厨房盛汤,却只有段可筠知道,她又背着她抹眼泪去了。她是讨厌沈仲柏的,从来没有叫过他爸爸,也或者是因为她没资格。记得小时候看着别的小朋友甜甜地叫爸爸的样子,她就羡慕得不得了,她多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那样,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爸爸,累了就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能被一个叫做父亲的怀抱收容。
“我曾尝试过,当我练习了好久,终于对他叫出了那俩个字时,迎来的不是笑容和奖励,那个清脆的耳刮子让我的脸足足肿了3天。”段可筠喃喃地说,这段经历始终埋在心里,常常让她陷在在梦靥中无处逃脱。
她的出生是最让沈仲柏无法安心的定时炸弹,怕被沈母发现,要不是妈妈以死作威胁,沈仲柏是绝对不会留她的。记得每次他过来的时候,她都要躲起来的,就躲在院子后面的麦垛里,她看着妈妈因为沈仲柏而绽放光芒的脸庞,她所有的委屈似乎也就找到了倾泻的出口,只要妈妈高兴就好。
段可筠的声音有些哽咽,何子澈拍拍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那些事过去了,别再想了,你妈妈九泉之下一定是希望看到你开开心心的。你要为自己好好活着,那样才对得起你妈妈用死也要换你活着的决心,知道吗?”
这就是她的生活吗?心突然被揪起来似的痛,何子澈有些后悔带她回田园小筑了,这些回忆对她来说并不美好,她应该忘了吧……
进了门才发现,原来小筑得里面被整修得那么漂亮,那么多年了,居然保持得好像从来不曾离开一样。段可筠太惊异了!她以为这里必定是杂草丛生,残破萧条,冲进屋子里,也是一样的纤尘不染!如果是徐子清他们做的,那么她太感激了!看着段可筠望向自己的那询问的,感激的目光,何子澈不由地蹙起眉头,不可能是他们啊,那俩个家伙什么时候那么勤快了?不可能的,有他们在从来都是不得安宁的,蓝月那边都快把贺嫂忙疯了。
“不会是他们,肯定还有别的人经常来。”他肯定地否认了她的猜测。
穿过前厅,到了后院,是他!居然是沈仲柏!你……段可筠冲上去,几乎拼尽全力的扇了他一巴掌,就好像很多年前他给她的那一巴掌一样,声音清脆到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了。
“为什么还要来!是你?”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信,不会是他的,这个冷血到妈妈最后一眼都不肯来的人,怎么可能是他!
显然,他们的出现,沈仲柏也十分震惊。这些年,他只要一有空就会过来看看,田园小筑是他的情感寄托,似乎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真正的找到自我,家里的那个女人将他速束缚得太紧了。但是田园小筑不是卖了吗?今天是最后期限了。
“小筠,你怎么?”沈仲柏看着眼前的段可筠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她怎么跟何氏大少爷在一起?
小筠?段可筠倒退一步,他叫她小筠,这是第一次吧?他甚至不曾拿正眼看过她啊!眼泪迅速蓄满她的眼睛。今天发生得太多太多了,她脑子一片混乱。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这个冷血的德男人,这个从来不曾正眼看过她的男人!
沈仲柏想去抓她,何子澈上前拦住他,“沈先生,如果你没能力去承诺什么,你就不要碰她!”
承诺!沈仲柏果然没有再上前,只是深深的看了段可筠一眼。然后走了。
“他走了,小筠。”从沈仲柏走了,段可筠就处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得不像话。“他对你妈妈应该是倾注了感情的,难怪你妈妈为了他连名分都不要了。”
“可是,他给不了妈妈幸福,为什么还要去碰她!他的感情那么廉价,为了钱他居然放弃了自己的感情。这些年来,他哪次来田园小筑不是带着酒气,酒疯耍过了,就甩手掌柜似的离开。他爱妈妈,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宁愿不要这样的爱!”段可筠始终忘不了沈仲柏喝醉后摔东西、大吼大叫耍泼的样子,忘不了他红着眼抓着她的肩膀问她究竟是谁的孩子,忘不了妈妈求他,让他正眼看自己的情景……如果这就是他的爱……
“小筠,你冷静点!”何子澈摇着她的肩膀,眼里是担心,是怜惜。他们给她的都是些什么?“但是你妈妈是心甘情愿的呀,感情里从来就没有尊卑,你妈妈她离不开沈仲柏,她舍弃不了自己的感情,所以是她自己的选择的。”
“是啊!都是他自愿的!自愿的!感情从来都是谁付出的多谁就该承受最多,我有什么资格去恨他?!你们男人那么可恶,处处留情,也不管给不给得了别人幸福!”段可筠看着何子澈,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你!……”怎么扯到他身上了!他上前试图理论,段可筠却转身跑进了大厅,哐啷一声躲进了卧室。
此刻的她就像只刺猬浑身是刺,所有试图接近的人都会被刺伤。或许她需要一个人去疗伤吧,何子澈想着,就出了田园小筑,轻轻掩上了门,驾车离开,要给她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