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声声雏燕的鸣叫声,配上翠柳流水煞是迷人。许凝嫣转身从雨倩手中接过早已备好的茶水,双手奉给宛夫人。宛夫人温和笑着接过蓝田玉制的上绘五彩祥云的茶杯道:“这次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许凝嫣低声笑道:“叫母后笑话了,这是妾冬日里闲来无事收集的整朵梅花和池面白雪,又加上了长青古松的松针一起熬制的茶,妾想了个名儿叫松雪凝梅茶,您瞧如何?”宛夫人细品一口,连连点头道:“你这孩子还真是聪明,怎会想到如此煮茶?”许凝嫣低头敛笑道:“妾只是闲着无事罢了,哪里有母后说得那么好?”宛夫人瞧了瞧她,轻叹一声放下茶杯道:“哀家听说章儿前些日子去了凌妍殿?”许凝嫣心中一惊,猛抬起头,触及宛夫人的目光又低下头去道:“是,殿下……有几日去了郭夫人那里。”宛夫人收回目光沉默半晌,许凝嫣见她并未出声,此时也不敢多言,只低头静待宛夫人说话。宛夫人忽的站起身来,许凝嫣忙起来扶着她道:“母后要到哪儿去?”宛夫人此时却忽的笑出来道:“这怡园内景好,哀家成天待在临凤台也腻烦了,不如你陪哀家去园子里走走,散散心!”许凝嫣不知她是何意,只轻轻应了一声道:“诺。”
此时已是春末夏初时节,许凝嫣已换上了天蚕丝制的贴身襦裙,外搭淡紫轻纱对襟长衣,上绣朵朵粉玉兰,长衣腰封处系着三色宫绦,用白紫粉三色丝线编制的蝴蝶花饰,中间用上好的和田玉装饰的玉花,底下长缀紫晶珠,用银线穿起,紫晶珠底又连上三色流苏,随着她走动而轻盈摇晃,着实美艳动人。宛夫人低头看看她的衣饰道:“你啊!说多少次你也不听,总是穿得那么素净,哪里比得上宫里那些朵朵娇艳的名花?”许凝嫣淡淡笑道:“妾本就不是什么娇艳的花儿,妾只做自己,殿下此时去看看她们,妾便在这儿等着他有一日想起妾,此生便也无憾。”宛夫人凝视她少顷,摇摇头道:“叫哀家怎么说你才好!”
忽听前面几声娇笑,宛夫人脸色一沉道:“是谁在那儿?”莺儿轻步走上去,迟疑一会儿躬身道:“回娘娘的话,是郭夫人和众位宫嫔在昭玉亭中歇息。”宛夫人脸色更沉一些,正欲走上去,却被许凝嫣拦住道:“母后,此时郭夫人春风得意,正得殿下喜爱,若是此时母后与她起了冲突,不是叫殿下为难么?”宛夫人沉吟片刻,还是止住脚步,轻叹道:“这章儿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些日子怎么变得这么叛逆?原本还很听哀家的话,如今却……”许凝嫣此时也低了头,半晌才道:“今时不同三年前,殿下长大了,怕是觉得凡事应当自己做主。殿下有分寸的,母后何不就放手呢?”宛夫人怔了怔,点点头道:“是啊,是哀家糊涂,竟拿他当作孩子了!”
椒房殿内郭太后手持奏章静心看着,忽听闻秋轻声道:“启禀皇太后娘娘,大皇子殿下来了。”郭太后闻言放下手中的奏章,露出一丝笑意道:“快抱他进来!”闻秋依言出去,不一会儿便抱着大皇子刘麟进来。刘麟自打出生便没了母亲,郭太后便着人将他抱到椒房殿内喂养,这三年来竟也有了些亲祖孙的感情。刘麟一身深红罩衣,上绣着团龙图样,旁边绣着祥云,配上刘麟胖嘟嘟的身子倒煞是可爱。刘麟此时已经会走路,乳母跟在他身后走进殿来,刘麟见郭太后端坐御台上,笑笑的要走上御台,嘴中嘟哝这:“皇祖母,抱抱!”不料御台对于他来说还是高了些,一下掺倒在地上,胖胖的身子一半搁在了御台上,许是咯得疼了,竟嗷嗷大哭起来。
郭太后忙起身将他抱起道:“麟儿,哪儿摔着了?来让皇祖母看看!”刘麟指指软软的肚子,继续哭着。郭太后忍俊不禁道:“哎呦,这可怎么得了?把咱们麟儿的肚子摔破了,可吃不得东西了!”刘麟闻得这话,哭得更厉害了。郭太后忍住笑对闻秋道:“快把哀家吩咐的糕点拿上来!”闻秋也轻轻笑着,称诺下去命人搬上食桌。刘麟一见糕点,也不哭了,小嘴里塞满了糕点。
殿外候着的大长秋忽的进来躬身,郭太后明白他的意思,屏退了殿内的宫女道:“何事?”大长秋道:“是中山来了消息。”郭太后点点头,命闻秋将刘麟抱出去才沉声道:“亦芙怎么说?”大长秋仍是躬着身子道:“郭夫人信中道这些日子中山王一直歇在她那儿,并未有异常。”郭太后点点头,起身走到窗边摆弄着金丝笼内的鸟儿道:“传信过去,让她好好侍候刘章,早日诞下王长子才是要事!”大长秋领命下去,郭太后轻吐一口气,只冷眼盯着笼内两只金丝雀争着攀上顶端的架子。
郭亦芙一身亮粉曲裾深衣,外披着刚刚定制的桃红丝锦长裙,头戴金制的芙蓉流苏,一旁还斜插着一支红玛瑙制的水珠玉步摇,下边缀着几串红珊瑚珠,在众嫔妃中显得格外明艳。一旁的余八子道:“夫人如今颇得殿下喜爱,可比如意殿那位强多了!”她身旁的赵倩冷笑一声道:“正是,她独霸殿下三年也未见她为殿下生下一儿半女的,如今殿下宠着夫人,恐怕夫人迟早都会诞下王长子的!”郭亦芙心中愉悦却不表露在脸上,只淡淡道:“众位妹妹笑话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会诞下王长子呢?说不定我也和许氏一样几年也无所出呢?”众宫嫔微微一愣,忙道:“怎么会呢?夫人是有福之人,哪里是他人比得了的?”郭亦芙轻笑道:“时辰不早了,我看众位还是回去吧!殿下和我约好了今日要在怡园赏月,我可不想多惹些事端,你们说呢?”众宫嫔面上都有些讪讪,却也不好说不是,只道了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