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亦芙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孩子,这是许凝嫣的亲生骨肉!想到这里,郭亦芙的手僵直的移动到孩子的颈下,看着这孩子酣睡的样子,脑中浮现的尽是许凝嫣的模样,她仿佛正笑着看着自己,然后依然用她那轻柔的声音说:“无论本宫走到哪里,这个孩子永远不会是你的!待他知道本宫是为你所害,定会为本宫报仇雪恨……”郭亦芙已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冲乱了所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疯狂的摇着头嘴中不断喃喃的喊着:“不,不,不会的,我不要,我不要……”喊叫之际手中不觉加大了力量,孩子不知是因为她的喊声还是因为颈下突然而至的一紧张开了眼。奇怪的是这孩子竟没有哭,而是张大了一双眼睛看着郭亦芙。郭亦芙一怔,手软了下来。这孩子的眼睛仿若刘章,明亮得似乎能直照到人心底般。
殿外的宫人轻轻的道:“启禀夫人,王太后娘娘已驾临行宫。”郭亦芙抬起头,仍是怔怔的。手中的孩子却似是不耐郭亦芙将目光移开的哇哇啼哭起来。郭亦芙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欣喜,低下头看着他,他竟立刻停止了啼哭。郭亦芙许久未见笑容的玉容之上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略带慈爱的微笑。
“恭迎太后娘娘!”行宫之中的宫人皆跪拜在宫门外。宛夫人强忍住头欲裂般的疼痛,快步走进行宫。冯朔看着宛夫人疾步走过,心中一阵挣扎,忽欲起身,不料身旁却突然响起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统领莫急,我家夫人有请。”说罢便向跪得齐整的宫人身后走去。冯朔心中犹疑,却终是起身跟随。
枫山别宫并不算大,却以一座“秋日放眼尽红枫”的望枫楼著称。传说这是第一代中山国主中山靖王刘胜为宠姬何夫人所建,只为美人一句“枫山虽有絶艳红枫,妾却是无福欣赏。”便有了今日这座可将枫山红枫尽收眼底的望枫楼。自那时起,望枫楼便是历代国主喜爱携带美妻宠妾共度秋日的所在。只是今日的望枫楼却是少有的静谧,冯朔一眼扫去,守在楼前的侍卫与宫人竟不知去向。
那抹深蓝身影突然止住,转身看着冯朔,倒是让他惊了一下。舒琴平日鲜少能露出笑容,此时微扯着嘴角算是一个笑容道:“统领请进吧!夫人已等候多时了!”冯朔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之时,紧闭着的门忽的开了,另一名身着深蓝色宫装的宫女站在门口,见到冯朔并不惊讶,屈膝行一礼道:“统领请随奴婢来!”
望枫楼内似乎并无他人,即算是锦靴踏在阶梯上的轻微声音依然可清晰入耳。冯朔以前从未进过望枫楼,只知这座楼有三层,立于枫林之中甚为打眼。那宫人将他引到三楼,并不太大的房间中以一副东珠帘隔开,东珠颗颗饱满,可见当初靖王对何夫人用情之深,竟为美人如此费心。
待冯朔打量完房内的布置,却发现身旁的那宫人已经不见身影,一时间房内之寂静让冯朔心悸,只得单膝跪下向着帘内行以军礼道:“末将参见阴夫人,夫人万福金安。”许久方闻帘内柔声道:“统领不必多礼,请起吧!”冯朔起身,等候一会儿却不闻阴宓继续说话,只得道:“不知夫人召见末将有何要紧之事?”
帘内之人仍是未出一声,却听闻帘内窸窣之声,想来是阴宓起身走动,冯朔仍是低着头,果然听东珠碰撞发出悦耳之声,那一身浅紫襦裙的妙人已在眼前,粉白的曳地长裙上仍是绣着几簇淡梅,朵朵均是含苞待放之状,却比那已盛开的巧梅更多了几分清新淡雅。冯朔没料到她会走出来,慌忙之下只得紧紧将头低着。
阴宓看着冯朔半晌,轻笑一声,将目光移开,转身玉手抬起撩开珠帘,莲步踏入,却是忽的回过头来,笑颊粲然道:“你若不走近些,让我怎么说?难道说依统领看来,个个女子都如军中将士般嗓门如雷动么?”冯朔想想,终是跪下道:“末将惶恐之极,夫人乃是殿下**,末将乃是殿下之臣,若夫人命末将进去于礼不合。”阴宓静静看着他半晌,语气里不带一丝情感道:“莫不是统领想咱们二人在此僵持,直至太后寻来么?”
冯朔紧皱眉头,头愈发低下道:“依末将之见,不如夫人有何话就在此吩咐即可,末将……”话音未落,忽听阴宓一声惊呼,身子向后倒去,手中东珠帘回转将二人隔开,东珠相撞发出的乐音却是掩不住阴宓的声音。冯朔心中一紧,身子已是不由自主的冲上去伸手揽住阴宓,将她拉了起来。
阴宓一双秀目静静盯着冯朔,未见面上有丝毫笑意,言语却是笑意毕露:“统领这一揽莫非不讲究什么君臣礼法么?”冯朔面上一热,忙松开仍揽在阴宓腰间的手,单膝跪下道:“末将唐突了,请夫人责罚!”阴宓却是不怒反笑,兀自蹲在冯朔身旁道:“不知统领方才为何会有此举,莫非我身上有令夫人的影子?”冯朔此刻却是连头也不敢抬了,只低声道:“夫人千金贵体,末将乃是替殿下保护夫人周全。”
阴宓却仍是不依不饶道:“听闻统领的夫人乃是奉陵邓公之女,人称中山第一才女,不知与之相较,”说着阴宓将身子更靠近冯朔,逼得他只得向后倾去,阴宓轻笑一声继续道,“与之相较,以汝之见,谁更能入你的眼?”冯朔此时已是出了一身冷汗,沉默少顷才回答道:“夫人乃是殿下的宠姬,自是比内子更胜一筹。”阴宓柳眉一抬,似是不相信道:“哦?果真如此,你为何连看也不愿看我一眼呢?”冯朔清清嗓子道:“夫人之颜当是殿下方可欣赏,岂是末将这等臣子可看得!”
阴宓没有立即回他的话,只是目光在冯朔身上打量片刻,忽的从他衣襟处抽出一条淡粉的丝帕,那丝帕上的朵朵梅花竟与阴宓裙上的图案惊人相似,阴宓细细打量一番这条冯朔随身携带的丝帕道:“原来令夫人也同我一样喜爱如此绣梅啊!只是我有一事费解,还请统领解惑如何?”冯朔此时早已吓得闭上眼,心想随她如何问了吧!阴宓见他不出一声,笑着继续道:“这条丝帕竟与我在王后与郭夫人临盆之日丢的一条几乎是不差分毫,不知统领可知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