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
当顾公子手指轻敲桌面,启唇说出这个人名时,碧珩有些莫名的了然和感动。
如今在这京城,她也只认得他是会想帮自己了,毕竟,走了那么远的路总不是假的。
十多天没见,原来他还是记着自己的。而且还真的在这关键时刻,给了自己如此大的助力和恩情。
只是,这次却不是几百两的小事,却要她以后如何去偿还这份恩情。
陆铭的情她要承,这位顾公子,出钱的主儿,却更是要承情,得罪不起。
想到这里,哪里又还坐得住,忙站起来郑重地跪倒在地,连声道谢。
顾少连忙伸手虚拉她起来:“不必谢我,举手之劳,若你坚持要谢,也该是承铭弟的情才对,等下次见了他再说吧。”言语淡淡,说着端详着眼下人别致的妆容,完美却不张扬,突然就想起刚才那在人群头顶飞掠的昏暗飘逸的身影来,眼眸一黯,清瘦的脸上神色更郑重了些,也显的干净而纯粹。
碧珩以为,他这话透着疏离,是看了陆铭的情面才来管她这档子事,可对于她来说,说情的和出钱的,却同样是大恩。
“你是铭弟好友,与我也算是朋友,不用如此客气总叫什么‘顾公子’‘顾少爷’的,没得显得生分。不若就随了他,唤我慎之就好?”
碧珩顺势站起身来,不知道这于礼合不合,有些迟疑:“顾公…呃,慎之兄,大恩不言谢,只是那三十万两,碧珩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难得能还得上的,无以为报,若以后能有什么用得上碧珩的地方,直管说就是。若在碧珩能力范围内,必尽全力。”
顾慎之淡淡的一笑,言语温和,轻轻地说到:“不妨事的,铭弟…咳,咳咳…”
许是刚才话说得多了些,顾慎之没忍住,手抵了帕子死命地咳嗽,脸憋得通红,却还没忘了眼神向她示意自己不妨事,那样儿,看得碧珩也忍不住心揪揪的痛。
好一会才平缓了些,慎之忙歉笑着出言解释:“从小的顽疾,倒是让碧珩姑娘见笑了。”
心是好心,只是说话中间又很咳了几声,撕心裂肺,每咳一声都看得碧珩眉头也忍不住跳一下,只心里一阵害怕,总有些不合时宜的不吉利的念头冒出来。
看着很严重的样子,他不会死在这里吧。可千万不要呀,若真在自己这里出了事,顾家的人来要人,非活刮了自己不可。
虽听他意思只为搭救,碧珩这时却很不道义地直望他快点走才好。
顾慎之有些少言,碧珩随便找了些话拉扯,两人呐呐着围绕着陆铭又说了几句,却终是沉默,毕竟是不熟,气氛难免尴尬。
就在这时,外面却一阵嘈杂,正疑惑间,却闯进几个人来,家仆打扮,什么都没说,直楞楞地往里冲,竺香大叫着拦也没拦住。这些人进得屋来却是收敛了很多,带头的抱拳一礼:“公子,老夫人担心您身体,请您速速归家。”
原来是找顾慎之的,碧珩就看到他脸上有些微红的赧然。
“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做。”
那些人没有出言反对,却也赖在那不肯走,一时气氛有些僵硬。
碧珩见此,也担心他的身体,于是也轻言软语规劝他先回去,身子要紧。许是没想到她也会劝,听了这话,他却是怔忪着没言语。
碧珩看他这样,这才想到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付了这么多银子,虽是为救她,她却这么急急地撇清,却是不妥。于理,谁都可以说,却单单只有她是不能也如此地把他望外推的。怕他心里不舒服,觉得自己嫌弃,就有些惴惴然,偷眼细看他脸上的表情。
恰巧这时候丽娘听了别人的报讯,慌忙带了个小厮赶来圆场,一来就对着那班人插嗑打浑,可人家却并不理她。尔后又偷瞄顾少几眼,看他似脸色不好,拉过碧珩,低低地问她是否惹了人生气,暗里咬牙示威,不许坏事。
顾慎之轻叹了口气,唤过丽娘,嘱咐着丽娘他再次来之前不许在碧珩房里留男人,他过几天就到。
丽娘有些为难的神色,想拒绝却又怕得罪了这位爷,眼歪嘴斜,直向碧珩打眼色。碧珩只作不见,直到顾慎之许了丽娘明天会再使人将些银子来这才眉开眼笑。
他要走,丽娘却是不会拦,反正今日己交过银子,只是怕得罪了这位金主。现在见他肯再来,自然满心欢喜。
顾慎之暗里摇了摇头,又回头对碧珩望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随了来寻他的人回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
这一天的事发生得实在是很有些多,也很有些诡异,碧珩有些怔忡,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回头就吩咐了竺香暗地里打探下这位顾公子和今天在包间里使劲叫价的那位的底细。
当晚闹完这一出已是很晚,据说前楼那位蓝馨姑娘已经被人定了。
只是,包间那几人都早走了,场面自是没有碧珩那时候惊骇。众人经了碧珩刚才那一场,被刺激得过了,已是有些脑疲劳。结果别说比碧珩了,这位原本打算压轴的竟是比往年的都略有不如。虽明知不可违,却自是也不被妈妈和丽娘所喜。
这众人的一对比、一聒噪,再加上楼里姑娘们的落井下石,自然又有一人暗里把碧珩给恨上了。
却说碧珩第二日早起,就找到昨晚最后管器具的丫头和收尾归置场地的小厮问询昨日的那条绳子,却被告知根本就没人见过这东西。碧珩不死心,又左左右右地认真翻了一遍,果然没见了那条中间嵌钢丝的细绳。
一阵疑惑,这么巧,她来找就不见了,到底是自己多心了,还是真出了什么事…
碧珩满腹心事,踱来踱去,也不知道走了几遭,突然一抬头,微眯眼,一抹闪光突然晃进眼里。碧珩手一挡,随即恍然,忙兴高采烈地要去叫人帮忙。跑出几步,想了一想,自己又跑回来在原地守着,使了竺香快去后面找个手脚麻利的搬梯子前来。
房梁上那一截被绕得短短的细钢丝被取了下来,果然,断口整齐,如一刀切般,碧珩眼眸一紧,脸色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