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楞了下，原本这个故事是不会说出来，我有点自私，在这个故事里有属于我的秘密，我不想告诉别人。不过，对于瓶凡，那种莫名的信任，让我决定说出这个故事。
“那时我还很小，就这么点高吧，”我在自己的大腿处比了比，“很贪玩，什么都不怕，父母经常上班，到了晚上才回来，很多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喜欢爬到天台上玩，对了，我们家住在顶楼，7层高的楼，那时看起来很高很高，天台上没有护栏，可我一点也不怕。我经常闭着眼睛在天台上走，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也许是潜意识希望自己从天台上滚下去吧，呵呵。”
听见我苦涩的笑容，瓶凡难得地弯了弯嘴角，“孩子还不懂得害怕死亡，却害怕孤单……”
我的心随之牵动起来，原来自己小时候种种现象是想表明自己不想孤单。
“后来呢？”瓶凡的表情越发温柔起来，和平常那个冷冰冰的她相差太多，我很喜欢现在的她，柔柔的，美美的。
“后来，有一次我还是闭着眼睛走，走了好久好久，到我累了，我才睁开眼睛，我发现居然走到对面楼的天台去了，那中间的距离可是隔着半个篮球场啊。让我记忆深刻的不是害怕，而是吃饭的时间到了，我必须从对面楼的7楼走下去，又回到我家的7楼，很可笑吧，如果不是这么费力，也许我就忘记了……”
“那次为什么会闭着眼睛走了很久很久？”瓶凡的声音也柔和许多，还有些许心疼的语气。
我搜寻了一下记忆，并不是很想说，小时候的我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快乐，我不喜欢提起那些回忆，“好像是因为妈妈说要送我去幼儿园寄宿吧……”
很多事情，小时候不明白，只懂得用极端的方式来表现，更加激怒他人，长大后，就算清楚自己的内心了，却一样不懂表达，是害怕受伤害。
“那时你的亲人有没有刚刚离开的？”瓶凡问。
“5岁啊，好像我的爷爷不在了。”
瓶凡又微微笑了笑，她笑起来特别好看，连女生都被迷住了，“所以，那时的你其实并不孤独啊，你的爷爷一直在你的身边，陪着你，保护着你……”
是我的爷爷吗？对于爷爷的记忆实在不多，印象里爷爷总是用那双干枯的手将我抱起，咯着我发疼，他干瘪的嘴巴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把家里本来就不多的零食瞒着奶奶偷偷塞到我嘴里……
就算是这些微弱的记忆也让我湿了眼眶，爷爷的身影早已模糊，从未看重爷爷的我却一直受到他的关爱，从未孝顺过他，却被他保护着，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吧，是啊，我并不孤独……
“白溪，”瓶凡再一次用她深邃的眼眸望着我，“白天我和你说过，你拥有让灵体实体化的能力，你5岁的时候没有从天台上掉下去就是因为你让你的爷爷实体化了，是他帮助你走到了对面的天台！”
我有些发蒙，瓶凡的话说得很清楚，可我仍旧听不太懂，无法想象她口中的实体化究竟是什么，我正想再问，眼前一黑，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放了她！”
我清醒过来听见的第一句话，眼前的角度很奇怪，瓶凡漂亮的脸在我的头顶，而我，就算是矮也不可能以这个角度去看她，除非……
我低头看了看，斑驳的墙壁贴着我的腹部，脚下是腾空的，正当我吓得大惊失色之际，胳膊传来剧烈的酸痛，我再抬头看去，我右手被瓶凡紧紧拉住，她卡在水泥台旁，死命拽住在空中悬吊的我，双手因为用力过度，泛起青色的筋脉。
“怎么了？”我问瓶凡。
瓶凡冷冷地又说了一次：“放开她！”
我忽然发现瓶凡看着的方向并不是我，而是在我之下，那片空气，我正奇怪着，想扑腾着爬上水泥台，脚底却有一股沉重的力量，让我连抬脚的动作都做不到，我这才感到着急，四层高的楼房，就算摔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吧。
我乞求着看着瓶凡，她的手开始因为脱力而颤抖，两颊不停流下汗滴，我看见她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的脸，我的身子，还有……还有我腿上一团模糊的白影。
我惊恐地回头看向腿部，还是空白一片，可瓶凡的瞳孔里为什么会有那个白影！想起瓶凡说的“放开她”，难道他是人吗？
瓶凡抓住我的手被汗水浸湿慢慢下滑，我和她都越来越害怕，我在墙壁上死命乱抓，可抓住的只有脱落下的墙灰。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突然挂在天台上？
“抓紧我！”瓶凡咬着牙，发出的声音也跟着手一起颤抖。
我看见瓶凡的身体更加前倾，随时都会掉下来，脑子里想起了烂俗的电视剧情节，一个人在悬崖边拉着另一个人，被拉住的人怕拉他的人死不松手一起掉下去，于是被拉住的人甩开了拉他的人，自己坠落。当时的我还在鄙视那种烂透了的情节，拉他的人一旦发现自己要掉下去，肯定会马上松手的，而被拉的人又怎么会放过救命稻草？
此刻的我，却烂俗了，我不再害怕掉下去的我会摔成怎样，我担心的是，瓶凡如果再不松开手，会陪着我一起摔下去。
发现我的意图，瓶凡瞪大了双目，惊慌失措的她在空中拼命捞着我滑落的指尖，而我，还有心情冲她笑，人在生命最后的一刻想的东西其实不多，简单的是自己在意的人能好好活着，不被自己连累。
腿部拉拽的力量消失了，“他”可能正在上方欣赏我即将死亡的表情吧，柔软的肉体打在坚硬的地面上，迸溅出红色的血块，染红了土地，骨骼清脆的响声，白色脑浆缓缓流出……
耳边的风急速划过我的耳朵，我看见瓶凡的身影越来越小了，她背后的天空有很多明亮的星星，很美很美，可我是不是再也看不见了……
我好想再看一眼爸爸妈妈，就算他们有多不喜欢我，毕竟陪了我20年，还有奶奶啊，那个辛苦的老人，没有我给她丢脸会快乐一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