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绵延数百里,横亘于黄河“几”字顶端,成为河套北部自然屏障,是北部一望无垠草原上匈奴不可逾越的藩篱。一条如巨龙般的长城,爬行在崇山峻岭之间,明灭可见。
葱郁的阴山上,顺着长城,向西方走去,来到阴山的尾部,有一险峻的主峰,左右几座依势而下的小山峰,这一带便统称阳山。
阳山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忙而不乱。拖抬巨石的、编扎排木的、巨桶抬土的、夯砌城墙的,都在紧张的忙碌着。还有鞭舞噼里啪啦的声音,夹杂在其中,那是凶神般的军士,在鞭打这些奴役。
杨祐是驻扎在阳山小狼峰上的军侯,负责小狼峰上长城的修建,虽下了几天雨,泥泞较重,但奴役们在鞭子下依旧很卖力,眼见快要完成了,可部队和这些奴役的粮草还没有运到,存粮只能支持到今天中午了,晚上就得断炊。可运粮的队伍还没有进入阳山地界,他不禁暴跳如雷。
殷离走进军帐,见杨祐正在跳脚唾骂,几个探军军士大气都不敢出。殷离是杨祐手下得力的千人队将,此人对于他杨祐来说,那真是一个智多星的人物。可对于下面的军士来说,那简直就是一个心黑手辣杀人不见刀的笑阎王。那几个探军军士一见殷离进来,不禁都打了一个寒噤。
“杨大人,末将认为,办法还是有的。”殷离凑到杨祐面前道。
“嗯?此话怎讲?”杨祐不禁停住恨恨的骂声,忙问道。几个探军军士见殷离没有说到他们,心中不禁一松。
“大人,我们可以再缩减奴役们的伙食。”
“还能再缩减?”杨祐不禁一愣,再缩减那就要饿死人啊。
“大人,反正我们的工程也快完工了,还要那么多奴役干什么?他们本来就是囚徒,可我们是大秦的军队,大人你保住了大秦的军队,上面不会追究你的。”
杨祐不禁眼中一亮,小狼峰上的奴役有一万多人,如果……那就可以多支持几天了,他的脸上不禁浮起微笑,转脸对那几个探军军士道:“告诉后营,中午那些囚犯们吃水煮树叶。”
那几个探军军士蜂拥而出,狼奔豕突奔向后营,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他们的人头终于保住了。
“几天之后,他们还没到……”杨祐不禁又担心起来。
“大人,我带本部人马去接应。”殷离接口道:“他们已经失期,按法当斩,我接到他们后……”
“给我全部正法!一个不留!”一提到粮队,杨祐不禁怒气冲冲。
“那些押运的官兵……”殷离道:“我部还缺员,大人。”
“你自己看着办吧。”杨祐道:“你不用等着吃饭了,现在就带人去接,路上有的是吃的。”
“小的明白。”殷离满脸堆笑的应道:“小的这就去了。”
从上郡到九原郡,运粮队伍非常庞大,道路也极为平坦。所以九原郡粮库储粮非常充裕,每月都有粮草送往阴山附近的北假县。再由北假县驻扎的奴役大营派奴役,运送粮草往阴山和阳山各关隘。阳山主峰叫虎踞峰,长城的尾部自虎踞峰过去,到阳山西部最末小峰都阳山脚部高阙城止。而高阙城西南有一段旧长城,直插入河南地,是昔日老秦国防止匈奴的烽火线。自阳山主峰虎踞峰向西的诸峰工地,粮草及奴役供应,俱由北假派人运往高阙,再由高阙分派到虎踞峰等西部诸峰,而阳山东部诸峰因距北假较近,且道路各不相同,所以北假根据东部诸峰不同情况各派物资。
距小狼峰三四十里地,有一峡谷叫一线天。下了几天雨,一线天里道路一片泥泞,此时正有一支运送粮草队伍在这里艰难的行走着。两旁石壁上偶尔有石块从上面滑落,击在两壁丛生的灌木上,惊起山鸟扑棱扑棱飞起。一辆粮车车轱辘陷进泥坑,木青用肩扛住车后板,死力的顶车,车依然不动。木青和几个奴役,拼命想把车推起。一个军士奔过来,鞭子忽的抽在他们的背上,木青感到一阵巨疼,一阵昏眩。
“干啥?找死?”听到军士的吼叫,木青抬起头,见那个傻大个挡住了那个军士再次挥下的鞭子。看那傻大个高大的个子,膀圆臂粗的犹如铁塔,那军士便讪笑着退后。那傻大个傻笑了一下,走了过来,伸手把住车后辕木,一用力,便将车从泥坑中拉起。
“大哥,谢谢了。”木青感激的说道,见那傻大个望着自己的身后,木青忙转身。只见刚才那个军士领着几个军士过来,不禁愣住了。
“程伍长,就那个傻大个造反,刚才打我了。”刚才那个军士道,看来旁边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是他的顶头上司了。
“小七,去给袁什长说说,我们这儿有人闹事了。”众军士一听,明白了,呵呵,看到这个傻大个,程伍长害怕了。挥鞭打人的那家伙忙跑走了,其余四人手持矛戟,站得不远不近的围成一个半圆。木青不禁为傻大个担心起来,看来一切都是那个叫小七的鬼!
“大哥,你快走!这里我挡着。”木青豪气的说道。傻大个没有任何表示,好像一切都与他不相干一样,自顾自得整理好后车辕木,拍了一下,对木青道:“兄弟,好了,你可以带他们一起上路了。”
“他们……”,木青指着那伙军士道。
“管好自己!”傻大个低声道。说完没事人一样,向后辆车走去。
“是什么人造反?”远处涌来几个军士。那程伍长向其中一人低语几句,那人大喝一声,便挥刀向傻大个杀来,众军士也气势汹汹的围过来。傻大个背对着挥刀而来的袁什长,不紧不慢的走着。袁什长不禁怒火万丈,哪有如此不知死的家伙!你要寻死,爷就送你一程!刀至头顶,只见眼前一花,那傻大个已经面对自己了,双手探过来。自己招式已然用老,只好顺着刀势贯力而下,只听“嚓”的一声,砍断了傻大个手腕上的囚绳。傻大个爆喝一声,催步上前,挥掌如刀,砍向袁什长手腕。只听“当啷”一声,袁什长已急跳后退,手腕耷拉着,显然是脱臼了。众军士一拥而上,顿时刀戟乱砍乱戳,傻大个险象环生。
“大哥,我来救你!”木青从车上抽出备用辕木,向打斗处奔去。
“程毛子,喊人!”袁什长见木青奔过来,眼见木青后面几人也蠢蠢欲动,便对程伍长嚷道:“这些奴役畜生想造反,快禀报杨百将!”程伍长一听,忙吩咐小七去禀报杨百将,自己与其他三个部下急急过来助阵。
杨百将一听有人造反,急带自己的部曲过来,见袁什长带一群兵士正与几个奴役混斗,遂大喝一声:“尔等活得不耐烦了?”众人纷纷住手,袁什长急速过来,伏在杨百将耳根轻语。程伍长带着十几个兵士围着木青和傻大个等四人。
“我们首要任务是迅速将粮草送到小狼峰,而不是在此争斗!”杨百将听完眉毛一皱,对袁什长道:“休在此事上呱噪,再推延时日,你我都得掉脑袋!”袁什长恨恨的压下怒火,不满的退到一边。
杨百将走过去,挥手驱散众兵士,道:“不得再争斗,快些赶路!”只听杨百将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只黑羽箭钉在他的左胸。众人惊住了。杀声顿起,众多军士从峡谷两头杀出,谷中军士傻愣愣的站着,不知该如何。袁什长灵机一动,大喝道:“奴役造反啦,他们杀了杨百将,杀光奴役!”于是,所有军士跟着杀来的军士一起,杀起奴役。
傻大个和木青几人被一群军士围着脱不开身,自己人越来越少,而军士却越杀越多,不禁暗暗着急。
峡谷里血雨腥风,奴役们奋起反抗,人数虽然较军士多,但终究手上还绑着囚绳,囚绳虽有尺许长,赤手空拳又能怎样?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惨叫哀嚎此起彼伏。天上,开始乌云密布,逐渐暗淡。
“你冲出去!”杀到傻大个旁边,木青道:“大哥,尊姓大名?小弟来世衔环结草报答大恩!”
“何来大恩之说?某乃骊山囚徒英布是也。”傻大个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道:“兄弟,看来跑不出去了,今世以兄弟相称,来世再补兄弟仪式!”
“好,英大哥!”木青也很高兴,自己与其他几人已结拜为异姓兄弟,临死又得一兄长,实为人生一大快意之事。
谷中奴役渐少,越来越多的军士向他们围过来,几人压力越来越大。英布不禁暗暗着急,如果再这样下去,几人就会力脱而死。
空中一道刺目闪电,一声炸雷,震得所有人停住了厮杀。没有雨滴,刮起了冷风。一声让人惊悚的长叫,从天上传来,只见一个黑影从一线天上坠下。众人惊恐的看着那物从崖壁上碰撞着迅速下坠。
“怎么像个人啊?”袁什长咕哝道。真像个人!英布仔细盯看,果然像个人,怎么有人会从天上来?那物似乎想抓住崖壁上的灌木,可没有抓住,不过那灌木却阻了他下坠之势。
木青灵机一动,对英布几人道:“快,去迎接神仙!”英布几人会意,迅速向那边崖壁奔去,众军士都在傻愣愣的看,没人注意他们。
那人在快要到崖底的时候,终于抓住了灌木树枝。众人刚为他舒了一口气,耳边又传来“咔嚓”一声树枝断裂声,那人又掉了下来。英布一个箭步窜过去,扑到在地,那人掉下来,正好砸在他的背上。木青忙扶起那人,却见那人穿着奇怪之极,衣服成条条状,头发也只有寸许,身材偏高,有些瘦但很结实。腰上有根奇怪的带子,带子上还别着一个长形的黑袋子。袋子里似乎是根怪怪的棍子。
“我这是在哪里?”那人喃喃道。
“一线天。”木青道。那人望着木青,愣愣的。木青有点胆怯,放开扶着他的手,移步到刚爬起的英布身旁。
“妖怪?”英布也不禁小心翼翼的问道:“神仙?”见那人傻愣愣的,想来也许是峡谷上的农夫,碰巧被雷声吓着滚下了山崖。看来不会伤害自己等人。
“谢谢!”木青见那人对自己等人没什么敌意,忙道谢。礼多人不怪,也许现在正用得着人家呢。“我们和他一起离开这山谷。”木青对英布道。英布点点头,从散架的粮车旁拾起一根车后辕木,与众人将那人护在中间,向谷口走去。众军士惊恐的看着他们,闪开一条路,让他们通行。
殷离心中也很害怕,杀了带头的百将,那些无将领的散军成了自己的人,奴役也只剩下那几个了,却惹得天发怒,降下个神仙来。这如何是好?杀了他们,可那神仙又难办?神仙啊,谁知道有多深的法力。不杀,心不甘,自己一个伍佰主,居然弄不死几个违期的奴役,传出去,自己还活不活啊!他不由的心一横,就不信这多军士弄不死你们几个奴役和一个垂死的神仙!“截杀他们!那不是神仙,是山顶的农夫!”众军士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从崖顶滚下来的人啊,不是神仙啊!顿时,刀戟又向众人身上招呼过来了。
“你们先走!”英布吼道,他抡起手中的车后辕木,挥向刺来的长戟。军士一拥而上,围住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