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清将那孪衣拿到面前,他也不嫌脏,皱眉道:“瑶瑶,凤端城一出现,寡人就再也留不住你了。”
巫瑶仰头将即将崩塌的眼泪咽回肚子里,她已经无从辩解。这怎么是奉清留不住她?明明是他算计自己。奉清明明知道凤端城和她有过去,可却……
奉清,你有什么目的?
“瑶瑶,你替寡人留住凤端城三个月,这件事寡人就当做不知道。”
“哈。”巫瑶蓦地笑了,不知道是在讽刺奉清还是,在嘲笑自己“三年的情分,不管你我之间一开始是如何。但毕竟我在你枕边睡了三年,三年来,我尽量去体会你的生活,去理解你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生存的不易。可是陛下您呢?把我推给别人,一点都不含糊?我巫瑶今日收获极大,不仅知道了三年枕边人的真心,也明白了我自己,原来我巫瑶心里一直有爱的人。”
说了这么多,连天都亮了起来,光明就是这样一点点照清楚所有丑陋与私心。现在都可以看清了,巫瑶疲倦却无畏的身影。锦织和奉清冷漠的脸庞,在一侧光明之下,另一侧是阴影。
巫瑶点点头:“为了巫氏的忠义,陛下说什么我巫瑶都会照做,这一点望陛下能明白。”
奉清将手中的孪衣缓缓放在桌上:“好。锦织,走吧。”
锦织放下茶杯,跟着奉清的脚步离开了碧漱宫。他们刚刚离开,巫瑶一下瘫软在地,这一夜到天明是在太惊险了。
宫墙之中,还敢爱么。三年纯真懦弱的假面之下,连半点的信任都没有,奉清,你太可怕了。
“陛下,您是天生帝王的料啊。”锦织跟在奉清后面,兀地一句。
奉清冷笑一声,没有停下脚步:“你是在讽刺寡人?”奉清没有坐步辇,他最讨厌坐步辇,因为什么步辇,龙座都是凤家给的。他不想用凤家给他的东西,所以唯有用自己的双脚,有能让他实在的安心。
“人说普通人是非黑即白的,而政治家永远生活在灰色地带,从来都是演绎一个模凌两可的角色,处事说话从来不能有偏向,要留余地。”锦织快一步追上奉清,“但是陛下的表演连灰色都没有,时而白,时而黑,杀得别人搓手不及啊。”
奉清虽然一直在行走,亦未看锦织一眼,但她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在耳里。
“寡人要去上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锦织闻此停住脚步,任那两排人流向前,就像自己在倒退一般,明黄锦衣,君临天下,方才还很近,现在忽然就离的那么远。
锦织害怕起来,忠诚?当初自己也忠诚了一把,但是难道巫瑶如今的下场就是忠诚的结果么?
姜奉清这次连巫瑶都可以舍弃,看来他是要破釜沉舟有一番大动作。既然踏上同一条船,只能暂时先保住这条共济的小舟了。
晓风吹绽瑞云堆,几段阳光,照的人炫目。红墙碧瓦,粉饰了人心,越是美丽的外表越是能藏住一颗丑陋的心。
不知道最美丽的沈妆宜是否也藏着宫中最丑陋的心。锦织找到沈妆宜的时候,妆宜也急急忙忙的要出门,看见锦织就急忙说:“锦织正好,你来了。我找你有要事。”
锦织难得见沈妆宜这般认真,也心中一沉:“回里屋说。”
回到内室,沈妆宜将袖中的小字条拿出递给锦织:“苏先生将他查到的事,让你爹送进了宫中。”
锦织浏览了一遍,走到蜡烛旁,燃起烛火,然后将纸条伸入烛火之中。苏先生打听到淮阳王府托帝都的镇远镖局运了五万两黄金去鬼门关。
“鬼门关在哪?”锦织问沈妆宜。
“那个鸟不生蛋的烂地方,就在穹桑封国境内,姜国最北边。那里盛行盗匪民不聊生,穹桑的封王青氏向来是个病主,常年不管事,何止鬼门关,穹桑怕是大多地方都要荒废了。”沈妆宜左思右想,还是不明白:“不知道凤栖梧为什么要往哪里送钱。”
“既然凤栖梧是托的帝都的镖局,那说明这个也是凤栖梧到了帝都之后才做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太后的命令。”锦织小心地揣度着这字条的内容“难道是跟兵权有关?”
“妆宜,你的兄长曾在淮扬府上任职,不知道你对淮阳王了解多少?”锦织忽然问妆宜。
妆宜听到是和仇家有关,不禁紧张的起来:“淮阳王为人阴狠脾气古怪,我见他的次数也不是很多,算不上非常了解。怎么?关他什么事?”
锦织想了想,巫瑶和凤端城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便隐瞒了沈妆宜:“字条上也写黄金是淮扬府托运的。我想从淮阳王下手一定不会错。”
“那你打算怎么做?”
“现在我们还摸不清凤家要干什么。但是,想办法把凤栖梧留在皇宫至少不会是一招错棋。只要能留住他,苏先生也好有时间去查一查。”锦织说着计划,“但是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一定能留住凤栖梧。”
沈妆宜立刻差生了一个危险的想法,不如就让自己去接近仇人。妆宜毛遂自荐:“不如让我试试?”
沈妆宜的美赢也应在那双妙丽的双眼,输也输在这双眼睛上,过于有神的美眸常常要出卖她的心思。
锦织别有用意地拍了拍妆宜的肩:“只要你能办成这件事,怎样都可以。”
就是这样的,管她沈妆宜是有什么用意,眼下先留住凤栖梧才是最重要的事。
“记得叫苏先生派人跟着镇远镖局的去鬼门关的镖车。”交代完该交代的事,锦织决定回她的舍胭斋好好地睡一觉,在碧漱宫里等了巫瑶一夜,现在走路已是轻飘飘的。
有太多的事太混乱,想都想不过来,就像一团杂乱的线。自从柔妃一案后锦织甚少注意舍胭斋的花花草草。原以为不用在清理它们了。
没想到才过了几日,又该清理它们了。院子里的赫土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绿的,在朝阳之下曜着令人刺眼的光芒。
就像那刚刚萌发的信任。
“来人呐,把这里的杂草清理干净。”锦织吩咐随侍,把这些可恶的美好扼杀在萌芽里。
锦织虽然想休息,可是偏偏有人不愿意让锦织休息,奉清下了朝之后直奔舍胭斋。重重的把一本奏折掷在桌上。
“今日淮扬王述职之余要求增加军队编制。”奉清负手踱步,不难听出他火气十分大“明目张胆,欺人太甚。朝上我没答应,恐怕太后等下就会找到我。”
“凤栖梧也是够莫名奇妙的,没有任何由头的就提出增兵。”就算凤家手段强硬,也断然不应该这样无礼,“陛下,看来凤家这样势在必行,您要小心啊。”
奉清点头,转身离开。他所有的动作,一个转身,一个点头都变得那样的干脆果决。临走的时候,余光还看了一下那些随侍正在清理杂草的样子。
对于没一个扼杀的动作,恐怕奉清和锦织一样敏感。
明天,凤端城和凤栖梧就应该要离开皇宫。所以如果想留下这两位王爷恐怕就要趁着今天。
巫瑶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就算是累了一晚上,惊了一早晨,也无法放松自己。巫瑶重新梳了头发就跑到凤端城会自己临时寝宫的路上等着他。她已经不怕了,反正是皇帝让她去留下凤端城。
凤端城和凤栖梧一起下朝,一道回了西十二宫。巫瑶故意让人把步辇听在路中央。
车帘内,凤栖梧不耐烦的问随侍:“是哪个挡了车架?”
“回王爷,是端妃娘娘的车架。”随侍答。
凤栖梧调侃凤端城道:“是你的老情人,你要不要出去见见面?”
凤端城反而一改往日似笑非笑的表情,流露出甜蜜的笑意,从鼻子轻轻喷出一丝气息,剑眉微微上扬显的开朗了很多:“我就是要见她。”
凤端城跳下马车,还不忘挥挥手让凤栖梧先走开。然后自己跑到巫瑶车边,垂首行礼:“小王给娘娘请安,哦对了,家兄淮阳王因为身体不适不便向娘娘行礼,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巫瑶用力掀开车帘:“干什么呢?这里没外人,上车说话。”
凤端城愣了一下,诶?这是巫瑶么,竟然这么主动?不管怎么样,先爬上车再说。
“王爷请。”随侍单膝跪在地下,请凤端城上车。
可凤端城见着随侍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粉色的裙子又那样干净,突然就舍不得踩上去。凤端城牵起小随侍,拍了拍她的手背对她笑了笑,自己用手一撑爬进了马车。
车里只坐着巫瑶一人,没有女史。巫瑶把凤端城打到座上,边开口:“我告诉你……”
只不过蹦了四个字,刚刚坐定的凤端城便侧身拥过巫瑶吻了上去。巫瑶被吓得微微后仰,但嘴巴还是那么轻易地就被凤端城侵犯了。
巫瑶是有正经事要说,可是凤端城亲他倒是亲的很忘情。巫瑶用力抵着凤端城的用口,想推开他。可是凤端城越是感受到巫瑶在推他,他就抓着巫瑶的腰越是紧。
巫瑶只能出下策,一口咬住凤端城的舌头。凤端城疼得不行,只好松开巫瑶。凤端城皱眉,想对巫瑶发火,却又发不上来,只好捏了捏巫瑶的脸。
“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巫瑶拨开车帘一点点,这马车已经行到了蹙园,顾颦惜死后这里大概是宫中最荒芜的地方了,巫瑶转过身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她问凤端城,“你明天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