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狄问心叹息道:“文钰,你想的太多了。我狄府世受国恩,为国赴难理所当然,你只是一介女流,又何必非要……嗯,以前是我做的不对,这次就算我再欠你一次情,你当成全了我也好,报复我也罢,只要你听我的,跟楚公子一起出逃就好!”
颜文钰哭过一阵,听他如此说,收起眼泪,狠起心肠冷冷地说道::“好啊,姓狄的,这可是你说的,从此咱们一刀两断!你真当我颜文钰没人要么?说吧!我们怎么逃!”
感觉到背后传来的阵阵抖动,显然颜文钰是强忍着才说出这番狠话来的。楚辞虽然不想搅进这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是忍不住劝道:“那个,颜小姐,其实也不用那么悲观。狄大人是朝廷命官,身份高贵,那些人要拿回他们的东西,就不敢对他怎么样的。我们逃了,以狄大人的本事,只身一人反而无牵无挂,才能更好的跟那些人纠缠,再说,朝廷大把人马还在后面跟着呢。所以,你不必太过担心……”
“担心?哼,我已经跟他再无关联,只担心他死的不够彻底,断手断脚的回过头来我又要伺候他!还有,姓楚的,我和他之间的事要你插什么嘴?你还是想想明天怎么逃走吧!先说好了,咱俩各走各的,你别想拖累了我!”
好心遭雷劈,楚辞自嘲地笑笑,不由有些同情起狄问心的处境来:一个女人,不但要时时装成男人,还要瞒着这么个蛮不讲理的未婚妻!楚辞岔开话题道:“狄大人,还是先说说你的法子吧!”
狄问心自然也不好受,整理下情绪,才道:“好,文钰,我……”
“姓狄的,本姑娘的闺名是给你叫的?别忘了,我们已经再无瓜葛了!”
狄问心苦笑一声,直起身来,跳到两人跟前,坐了下来:“好吧,颜小姐,我的小腿上有把匕首,你帮我把绑腿……”
“呸,臭男人的腿,我才不要碰!”
狄问心被呛的岔了气,以前只是听说颜文钰蛮横,在她狄问心面前却是名门淑女般的乖巧,她还真没见到颜文钰刁蛮的一面,狄问心一时还真适应不了,又犯了同样的错。狄问心只得开口叫楚辞帮忙去拿,话还没出口,却又触电般把脚收了回来,脸颊瞬间热了起来,好在屋里伸手不见五指,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异状。
楚辞不会揣摩女人的心思,但黑暗中听着狄问心的动作,却是明白了她刚刚所起的那番心思,也不好强求她把小腿送到自己手上,只得故作无奈道:“颜大小姐,都什么时候,你还计较这些。要不是我没学过武功,双手早已麻木的不能动弹,也不用麻烦你大小姐了!”
颜文钰余怒未消,哼到:“呸,本姑娘堂堂清白之身,要是碰了臭男人的脚丫,传扬出去,以后还找谁嫁去!”
“大小姐,这里就你我他三人,怎么会传扬出去?再说屋里又没有一点光,我们也看不见不是。真要是以后没人娶你,大不了我楚……啊!”楚辞说的顺溜,收口不及,后脑勺被颜文钰用头狠狠撞了一下,他忙改口道:“我楚大媒人替你说个如意郎君嘛!我说媒可是很有一手的,你哥哥和嫂嫂不也是我给撮合的么?”
“文……颜小姐,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楚公子说的对,事急从权,没人会怪你的!”
颜文钰当然不是真的在乎这种破事,她只是心中不忿,被楚辞一打岔,终究是摸索着去撕狄问心小腿上的绑布,奈何她跟楚辞的手都绑在一起,转动不灵,撕扯了半天,要么两人的手纠缠到一起,要么楚辞的手又跟狄问心的小腿挨着碰着了。楚辞倒是很无所谓,二女却是羞得全身发软,还是满屋的漆黑帮了忙,否则两人哪敢继续下去。
费了老大劲,绑布撕了七八圈,那把匕首终于掉落出来,楚辞忍不住暗叹:这娘们藏的可真紧啊,看人家韦爵爷,匕不离身,随手一抽就有。是了,在这乱世,以后出门做生意,韦爵爷防身三宝得备齐了。想到三宝,楚辞不由又扭头看向狄问心的胸前,看到的却是一片漆黑!
“现在我把你们手上的死结割开,待到明天再打个活结,他们不会注意的……”狄问心喘着气,挪过身子,摸起那把匕首,摸索着去割两人手上的绳子。黑暗中,几人的手不免又纠缠到了一起。楚辞正在思索那狄问心的胸怎么裹的那么严整,碰着两双滑腻腻地手,也不由面红耳赤,忙闭目打坐,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狄问心手也被绑着,黑暗中又怕伤了两人的手,割割停停的,就是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弄开那绳子,三人都是长舒一口气,软倒在地上,竟似比被人追着跑了好几十里地还累。
还是狄问心最先镇定下来,她不敢再碰楚辞,摸索着把匕首递给颜文钰:“你们把匕首藏好,再把脚上的绳子解开,天亮的时候重新绑起来,跟手上一样也打个活结,别让他们看出端倪来。”
听得两人悉悉索索解绳子的声音,狄问心又道:“颜小姐,这些人来历很不简单,很可能是洛阳的史贼派来的。昨天那薛老板只是个小头目,那阴阳怪气的管家才是这一伙人的头,听他们的口气,关内除了他们这一伙,蓝田县万通柜坊是一伙,另外其他各地他们都有派人去收集铜钱,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你回去见着颖叔之后,一定要告诉颖叔将他们彻查到底!还有,那鱼忠庆已经偷偷溜回去了,他是个很好的突破口。他叔叔鱼朝恩权倾朝野,老奸巨猾,可不能让他闻到味,不然就再也抓不住他的把柄了!”
颜文钰已经解完绳子了,闻言哼道:“我不管那么多,要报信,你不会自己去!”她站起身来,摸起那把匕首,扔给楚辞道:“姓楚的,你去把那姓狄的解开,我们连夜逃走!”
颜文钰摸到门边侧耳倾听了一会,又绕着墙壁摸索起来。看她的意思,她根本就没打算按狄问心说的去做,而是想趁夜突围出去!如果她是一位峨眉侠女,楚辞很乐意跟着她逃出去,可是显然她会的只是些花拳绣腿,怎么能从那薛管家手里逃的出去?
果然,楚辞还没来得及劝阻,颜文钰已经一脚踩错地方,那把匕首被她踢的飞了起来,貌似击中了什么铁块,发出“铛”的一声,余音缭绕,不绝于耳,在如此寂静的夜里不想惊动别人都难!
屋外响起一阵喝呼声,脚步声由远及近。颜文钰一急,摸索着捡起匕首,闪到门旁。借着匕首上闪过的一丝寒光,再听到她的动作声,楚辞已经明白这女人是要胡来了。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房门一开,屋外有人持灯闯了进来。
那灯光一闪即灭,房门吱呀一声又关了上去,接着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中间夹杂着几声痛呼,楚辞跟狄问心哪里看到清楚,下意识同声地喊道:“小心!”
“嘭”的一声,那扇破门应声而倒!屋里一亮,几人举着火把冲了进来,只见地上倒着一个血淋淋的尸体,当头那人霍地停住了脚。颜文钰手持还在滴血的匕首,从门旁闪出,照当头那人胸口刺了过去,那人反应不及,只来得及往左避了避,右肩中刀,痛呼一声歪道在地。
“小心!”“好狠的女人!小马被她杀了!”“老三没事吧?快抓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屋里乱作一团。颜文钰用力过猛,匕首刺进那人肉里,随着那人一起倒下,她失了兵器,更不是这群人的对手,仗着敌明我暗勉强支撑了一会,被一人用掌拍中后背,摇摇欲倒。
狄问心还被绑着,只能惊呼出声,楚辞待要去救,就闻的一声大喝:“住手!”楚辞往门边看去,只见那薛老板沉着脸走了进来:“怎么回事?怎么惊扰了狄大人休息?”转身又冲狄问心抱拳道:“狄大人,这些下人性子急躁了点,惊扰了狄大人,还望见谅!只是,狄大人似乎也该好好管管你这两位同伙,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似乎与狄大人答应我们的有些不合啊?”
自匕首声响,楚辞就一直都在苦思对策,眼见这薛老板桀笑着上前作势去抓颜文钰,猛的想起那薛管家的怪叫声,心中豁然开朗,顿生一计。
楚辞清咳一声,傲然挺身上前:“去!把你们管事公公叫过来!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