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吕明玉往哥哥的小卖部里打电话，不通，转而打给程小石的手机。
程小石告她家里出了大事情，让她快回。
吕明玉忙问什么事情。他支支吾吾，不敢直言实情。
她猜是爷爷病重了，或者过世了。匆忙打钟妈的电话告诉老家有急事，须马上回去一趟。钟妈答应马上赶回来新区照应儿子，让她放心回老家。她走进大卧室，看钟锐睡得正香，就没有叫醒他，悄悄回自己屋子收拾了东西下楼去了。
她乘坐长途客车于当晚的深夜一点钟抵达栖山。因时间太晚没有往阳屯跑的车了，就打电话给程小石来接她。
她坐着程小石的面包车，刚一驶入职中安置点时，就看到了操场上的亮着灯光的灵堂。
她走下车来。
嫂子红菱在巨大的照片上对着她笑。
灵棚里，三岁的侄女一身素衣，蜷在哥哥吕明涛身旁酣睡着。
夜正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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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案人是中年男子樊星海。
三年前，杨天娇离开浒州来到昆山，凭着出众的相貌和伶俐的口齿，应聘到一家私人茶园做市场部经理助理。
她门槛极精，很快入行，谙熟市场销售，半年后即升到茶园的市场部总监。
茶园的规模不断扩大，亟需开拓省城这块最重要的市场，她作为最得力的干将，被派往省城主持分公司工作。经过最艰难的过渡期之后，她很快应付裕如，左右逢源，将生意料理得风生水起，以此深得老板的欢心。
老板名冯暄，三十余岁，原是泥瓦匠人，穷搭搭的，后承包茶园，大获成功，颇有资产。其人能说会道，极有风趣，举手投足，不似粗人，却有一股读书人的儒雅气质。
冯暄为杨天娇的工作能力所惊叹，真真冰雪聪明的奇女子也，端的厉害！于是对她另眼相看，器重有加。同时也为她的美貌所吸引，如此的柔媚明丽，如此的婉约可人，不由人不动心。
他经常从昆山奔赴省城的分公司，增加单独与她会面的机会。
杨天娇初始对他是拒斥的。她眼光极高，目无下尘，有妻室的中年男人从来不会进入她对于未来男友的设想之中。
但是，冯暄对于她的细致的呵护，无言的关怀，犹如春雨之润物细无声，悄然之中打动着她，终一日，她发现感情的种子已渐渐萌芽并迅速壮大。他成熟的男性魅力瓦解了她感情的防线。
两人同居了。
冯暄在省城的一处高档住宅区租下一套房子用来金屋藏娇，每周都会从昆山赶过来与她尽鱼水之欢。
他非常陶醉。
她也非常享受。
然而相处日久，他发现她固然美丽和聪明，却是一个极难驾驭的女人。她的许多念头古灵精怪，令他无从捉摸，远远游离于他的掌控力之外。他觉得她迟早会像小鸟一般从他手心里飞走。暂时只能做个玩伴，终究不会属于他。
而杨天娇呢，不愿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他住在一起，想给自己争个名分，于是要求他，在她和他老婆之间做个选择。这使他非常烦恼。
有一天，杨天娇在租住的小区里偶遇初中同学甘菊花，心里惶惑不安，担心做二奶的名声传回土城去，因此没敢和甘菊花相认，一厢情愿地希望甘菊花自以为认错人了，而不会怀疑到她杨天娇身上。
为避免再和甘菊花相遇，她立即搬离了那个小区。
她向冯暄要求回昆山的总部工作，也便借此将地下情透露给他老婆，促使他与老婆早日分手。
冯暄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回昆山。两人在昆山市郊买房同住。
冯暄的生意异常红火。他又在市效签下一块地，准备发展生态农业种植。在托人申请有机农业认证时，认识了省农委的郭处长，在一个周末，请郭处长来昆山参观他的茶园，晚上共同吃了一顿饭。
吃饭时自然带上了杨天娇。
郭处长打量着杨天娇，比少女多一分成熟，比少妇又多一分清纯，美**人，恰到好处。郭处长被迷住了。
冯暄久经商场，眼风极佳，立刻瞧出郭处长的意思，决定顺水推舟，促成他的美事，也算是一项感情投资，日后用着郭处长的时候还多着呢。
冯暄此时对杨天娇的兴趣已经淡了，认定她是个麻烦，正想早点出手。
冯暄料定杨天娇肯定不会答应的，乃暗中使人往她杯子里下了药，待她在沙发上睡熟后，命人抱到了郭处长的房间里。
郭处长担心酒店里不安全，万一碰到警察查夜就麻烦了。他是个一贯谨慎的人。
冯暄又将昏睡中的杨天娇带回他们在市效的安乐窝，将房间钥匙交给同车的郭处长，然后自己就驾车离开了。
杨天娇朦胧中醒来，发现郭处长骑在自己身上，正在疯狂地驰骋。
她先是一惊，继而愤怒起来了。
她是个性情暴烈的女子，猛地将郭处长从身上掀翻，然后爬起身来，赤身裸体与他扭打一团。
郭处长一边忙乱地抵挡她的进攻一边软声讨饶。
她骂道：“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我要到省农委去告你！让你身败名裂！”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郭处长，他奋力将她压在身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不丢手，直到她不再有任何挣扎。
他穿上衣服，坐在她的尸体旁边抽了几根烟，打电话给冯暄，让他速来。
冯暄赶来后，他开门见山地说：“杨天娇已死，如果你选择报案的话，那么咱们两个人会共同迈进监狱；如果你秘密处理的话，那么我将永远成为你的兄弟。”
冯暄选择了后者。
尸体如何处置呢？
此时天色已明。冯暄开车出去买来几袋水泥，以及大锤、瓦刀和抹子，与郭处长一齐动手，砸开一道墙，将杨天娇砌在了里面。泥瓦匠出身的冯暄精心抹匀墙面，外人明内情极难分辨出来。
郭处长吁一口长气，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放心地回省城上班去了。
冯暄待墙壁干透，低价将房子转手出去。
中年男子樊星海买到房子后，砸墙重新装修，不料砸出一具尸体来，于是赶紧到警方报案。
警方根据樊星海提供的原房主的资料，很快将冯暄抓捕归案。
冯暄是个脓包，立刻供出省农委郭处长来。
杨天方在昆山市局办公室里听完办案民警的案情介绍，不由捶胸大吼：“郭启明呀郭启明，我要亲眼看你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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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城商贸中心”工程破土之日，浒州市、栖山市和阳屯镇三级政府的主要官员们，胸佩红花，皆来出席开工奠基仪式。郭启明代市长在麦克风前致了简短而热情的欢迎辞。数位电视台的录像记者扛着笨重的机器，忙前忙后地给各位领导拍摄特写镜头。镜头前的领导们无不神情庄重，严肃无比，好像正在进行的是开国大典。
领导们围成扇形挥动铁锹往石碑底座上填土，红色的鞭炮长长地摆开在地上，开始被燃响，经久不息，等待在场外的挖掘机、打桩机和渣土车像听到呼唤，一齐隆隆发动，缓缓开驶进来，标志着本工程正式启动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二十余家施工队陆续进驻此地，商贸中心大楼和首期十五栋住宅楼同时开工。土城大地上机器轰鸣，人声鼎沸，喧腾不息。
大大小小的地基同时开挖，土城村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工程进行到第九天，郭启明被召到省里去说明工程情况。
分管建设的姜副省长问他：
“在土城兴建规模如此巨大的工程，有没有经过充分调研？有没有召开群众听证会听取意见？有没有呈报上级领导机关进行备案？”
郭启明脊背上冷汗涔涔，他说：
“曾经组织一部分专家讨论过，没有人表示反对意见；我自己也曾深入到土城群众中间和他们亲切座谈，听取他们的想法，他们都是拍了巴掌的；至于备案，倒是没有。但是曾经将工程设想提交给浒州市领导审查，浒州市领导也是点了头的。”
姜副省长口气很严厉：
“专家没有表示反对意见，就一定是赞成吗？群众拍巴掌是真心的吗？有没有使用欺骗的言辞？浒州市领导的认同，能代表省里的态度吗？”
郭启明讷讷无言。
姜副省长令他回去后写一份全面客观的说明材料报上来，省里专门再议。
郭启明从姜副省长办公室出来，小脸腊黄，去农委找唐燕茹，准备让唐燕茹陪他一道去唐炳臣那里，向唐老请教一下，为何姜副省长突然之间降下雷霆之怒？究竟何种因素促成的？以便想办法疏通解决。
他找到唐燕茹。唐燕茹这一段正跟他闹别扭，怪他冷淡自己，因此借口手头忙，拒绝陪他去找父亲唐炳臣。
他只好自己硬起头皮去见唐炳臣。
唐炳臣也深责他匆促上马土城工程，着实不够稳便，未免操之过急，可见还是年轻，尚须磨炼。至于姜副省长降罪之举，疑是有人网上匿名举报郭启明，方触怒姜副省长。
郭启明弄清缘由后，回到栖山，从网上一搜，还果真搜到了有关指责他胡乱上马土城工程的帖子，各大知名论坛均可见到。于是他一边命秘书起草姜副省长要求的报告，一边组织人员对网上匿名举报人士大举“围剿”，“澄清事实”，勿使“谣言”滋生蔓延。
姜副省长仔细审阅了郭启明递上来的报告，又组织了一批专家讨论土城工程的可行性。
专家们一致认定土城并不具备区位优势，商业价值甚微，前景不乐观。但是，目前如果停掉此工程，也将造成巨大损失，因为村庄房屋已全部拆除，工程上面也已先期投入了巨量的资金，再回头已是不易。
姜副省长问大家，如果土城商贸中心建成后，省政府加大宣传和招商引资的力度，会不会改善土城的经营氛围呢？
专家们表示，任何转机都有可能出现，因为外界因素也时刻在改变。
姜副省长不愿打无把握之仗，然而，对于失去家园的土城百姓如何善后呢？这才是个最大的麻烦，闹不好会酿成重大的群体性事件，那可不是玩的。至于银行里亏点钱倒是小事。
眼下已是骑虎难下的格局，只好将错就错，将工程继续进行下去，来日再慢慢治理投资环境。当前保持社会的和谐稳定才是重中之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