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儿,容儿。”宇文大硕唤她的语气温暖而关切,明亮的褐色眼睛时不时眨一下,让人心安。
花想容从刚刚恍惚的梦中醒过来,此时的她,似乎格外贪恋宇文大硕给予自己的温暖,随即,埋头于他的怀里,闷闷问道:“我把您吵醒了?”
宇文大硕揉了揉眼睛,摇头道:“你刚刚一直攥着我的衣服,是不是又做梦了?”
花想容点点头,尽量低头不去看向宇文大硕,只想到,幸好自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否则,今日的事情就节外生枝了。
宇文大硕微微扬起唇角,颇有些心疼,道:“我的容儿,怎么还像个孩子似地,时不时就发恶梦呢?”花想容静静听着,心中暗自摇了摇头,自己的梦魇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如今,那梦中似乎又多了一个伤心身影。
宇文大硕见她不说话,打了个呵欠,接着柔和道:“有我在这里,你不用怕。”说完,他还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哄着小孩一样。
花想容淡淡“嗯”了声算是答应,然后,转身望着窗外微微发亮的天空,只感到身后抱着自己的那个人,发出来的呼吸声逐渐沉稳下来。
花想容默然不语,只望着那只环住自己的手臂怔怔出神。如果,有朝一日真的离开,自己会不会对他还抱有着些许不舍和向往呢?有时候,她心中会这样想,倘若燕都还在,家人还在,自己并不是个落魄无靠的郡主。若能那样美好的遇见他,嫁给他,也许,自己会毫无保留的将一颗真心全都给他,然后和他天长地久朝朝暮暮地厮守到老。只是现实如此,她偏偏不敢,也偏偏不能。这样的念想随着阳光的明亮一同显现,花想容不由心神忧惧,小心翼翼挪开宇文大硕的手臂,十分安静的低头坐在他身边,感觉自己每每看不够的,竟是他的睡脸。
待到宇文大硕醒来时,花想容早穿戴整齐的站在床边,手上拿着一件中衣笑盈盈道:“您可得起来了,书房那都派了好几回人来找您呢。”
宇文大硕并不起来,只以手支颐,迷糊道:“什么事,跑得这么勤。”
花想容略想了下,道:“似乎是柔然那边来了书信。”
宇文大硕闻言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光脚踩在地上就去穿花想容递上来的衣服,然后对着她开怀一笑,道:“太好了,看来柔然是准备议和了。”花想容只微笑望着他,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宇文大硕也不多说,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就急匆匆的赶往书房去。
书房中,公叔白和几位大臣已是等候多时,宇文大硕端坐在椅子上,急急道:“柔然的书信来了?”公叔白拱手道:“是的,大人。请您过目。”说罢,将未拆开的书信呈上。
片刻,宇文大硕撂下那封信件,含笑道:“好。柔然有意议和于我,这次事关重大,我们须得从长计议。”
一位略显年长的士大夫谏言道:“从古至今,唯有双方互相和亲结盟,才能保障议和事项的稳定。”
宇文大硕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赞同道:“和亲,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柔然那边可有适合此次婚配的人选?”
那位士大夫略想了一下,接着道:“听闻柔然头兵可汗阿那瑰膝下有一女,今年应该到了婚配的年龄。”
宇文大硕抚掌大笑,只道:“既然这样,你们赶紧去拟议一份婚书,尽早送往柔然向头兵可汗阿那瑰求亲。”
那士大夫微微沉吟,蓦地想起一事,不由道:“此事还不知圣上他是否愿意?毕竟,大人,您知道圣上和皇后娘娘的感情一直亲密无间,宫中很少有妃嫔能够留下的。”
宇文大硕心情大好,完全不在意的说道:“这次和亲事关重要,我想圣上他会明白这其中孰轻孰重的。”
士大夫澹然点头,只道:“微臣明白。”
是夜,宇文大硕心情甚好的和花想容说到了这件事,不过,花想容谨慎道:“皇后娘娘才刚怀上孩子,这时候圣上迎娶新人,恐怕她的心里会不好受的吧。”这样说完,花想容的心底也跟着有些遗憾。
宇文大硕摇头道:“其实也不尽然,能用一场和亲免去战事纷争,也能让周边的老百姓们过上安稳的日子,皇后她应该会体谅的才是吧。”
花想容曼声道:“是啊。乙弗皇后具明事理,为人亲和,容儿也一直很仰慕她的,也希望圣上还能像这样一直喜欢疼爱娘娘啊。”说完,她沉静了神色道:“是容儿想多了,还望夫君不要怪我多嘴才是。”
宇文大硕道:“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怎么会怪你呢?”他略想了一下,接着道:“最近,你若是有空就多去宫中走走吧。皇后她虽然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却难免不会伤心,你多去陪陪她也好。”花想容微微一笑:“容儿明白。”
过了一日,花想容进宫去向皇后娘娘问安。
果然,乙弗皇后比平常显得有些静默。花想容安静地陪着她坐了好一会,也不好发问,只时不时的望一眼乙弗皇后略显落寞的侧脸。
“娘娘,可是有什么心事吗?”花想容终于开了口。
乙弗皇后微微一笑,反问道:“怎么?哀家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吗?”花想容一愣,不知该要如何回答才好。
此时,乙弗皇后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哀家心中明白,江山社稷当然是最重要的。哀家与圣上他一路相依相伴,可以算是能够明白他的苦衷和责任。所以,和亲一事,哀家也并不十分在意,只真心希望这次能有好的结果。”
话虽这样说,乙弗皇后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深沉,她略想了想,道:“圣上本来还很苦恼这次的和亲,可是他终不能提出反对。哀家什么忙也帮不上,也只能大方的让出他的心吧。”
此刻,乙弗皇后无声无息地笑出来,双手抚上素锦被下那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微微叹了口气,道:“现在对哀家来说,这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