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起点是土尔城外的一处小土丘,此刻已经聚集了几百人,大都是王公贵族子弟及随扈,嘈杂犹如马市。这些人大多是穆戈的同好,也有一些是来看热闹的,卿汗两位王子之间的比试,在这群纨绔看来,几乎没有更好玩的趣事。更何况其中有一位是一夕之间名声传遍全拜库的沃格雷齐王子,大多数子弟对陆穹岩没有什么好印象,从落魄亡族的部落,几乎已一无所有的遗孤,变成草原上最受瞩目的明星,陆穹岩似乎感觉出自己身上笼罩着招人嫉恨的光环。
诺丽尔早早到场,骑在一匹火焰般毛色的独角上,身穿雪白马裘,更映衬雪肤金发的耀眼,自然成了在场的焦点,一些年纪稍长的少年更是眼现狂热把诺丽尔簇拥在中。
诺丽尔年纪尚小,离情窦初开还早了一些,爱理不理的随意应答着周围少年的阿谀奉承,看见陆穹岩骑着黑檀已经和穆戈的紫电并肩站在一起,立刻甩下身边众人上前与陆穹岩说话,这群少年顿时尴尬不已。
“阿姐!”穆戈对比自己早几个时辰出生的姐姐自小就些惧怕,恭敬的喊道。
“快开始啊,我都等不急了!”诺丽尔同样也是孩子心性,自然不愿意错过这场热闹,着急的催促道。
陆穹岩虽然低调,黑檀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兴奋的不停扬起前蹄击打着草地,还不时冲着紫电示威的嘶喊几声。紫电悠闲的低头咀嚼着青草,似乎对身边的黑檀丝毫不看在眼里。
“淡定,淡定,不要毛毛糙糙的,要有大将之风。”陆穹岩对黑檀的表现哭笑不得,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暗想气势上先不能输了,低头在黑檀耳边说道。虽然黑檀的马身已经接近紫电的高度,但身材瘦弱,相比紫电浑身筋肉横布,更是惨不忍睹,再加上后者闲庭信步的姿态,高下立判。
诺丽尔和穆戈自然是听到了陆穹岩怪异的调教独角之术,乐的哈哈大笑,穆戈猛然发现不对劲,收起笑容,轻蔑的扫视了一眼黑檀,开场亮相已经让他觉得胜券在握。
仲裁拿出一张羊皮,上面标注赛道,终点是土尔东南一处山谷,距离大约超过了二十里,终点有人守候并已经放好一面锦旗,谁先抢到便获胜。
陆穹岩估算了一下前几次试马的距离,虽然都没有跑过这么远,但每次黑檀明显还留有余力,顿时稍微安心了一点。
仲裁一声呼喝,土丘上的黑檀紫电几乎是并驾齐驱的直冲而下,紧跟着是诺丽尔和其他观赛的马队。陆穹岩发现是长距离赛道,原本计划是先采用紧跟战术,没想到黑檀按耐不住,开始就和紫电较劲,飞扬四蹄,两马之间仅仅相差一个马头距离。
独角马性刚烈,不像陆穹岩熟知的普通训马那样温顺,并且陆穹岩骑术和在马背上长大的穆戈相差不少,一看情况超过了自己的计划,干脆放马由缰,完全交给黑檀自己发挥,自己只是俯身拉紧缰绳减少颠簸。
跟随观赛的众人发现比赛刚开始就出乎意料,紫电与未成年的黑檀竟然旗鼓相当,顿时一片哗然,尖叫呼喝着为紫电助威。穆戈听见数百人呐喊声势,催使紫电发力,黑檀虽不能超过紫电,还能始终保持在微弱的差距上。
百马奔腾,飞扬的草尘扬起,在大草原上留下一道烟尘凝聚的黄龙。落在最后的只能倒霉多吃一点尘土。
大约到赛程的五分之一处,独角马品质高下差距就显现出来,马队分成三段,最后大都是侍卫的独角,有些已经只能看见一个黑点,中间是一大群观赛的少年,他们的独角脚力虽然差一些,但还能勉强跟上。
最前方除了紫电一马当先,黑檀紧跟其后外,落后不到十个马身的竟然是诺丽尔。她这匹独角是蒙托赏赐,同样是大陆六大名马之一火云。拜库草原盛产独角马,兼具长程奔袭和短途冲刺,是拜库轻骑兵的根基,天下最好的独角有四种出产拜库,价值不菲。一般的独角马能换十貂十羚已经是上品,但如紫电这样血统纯正并且养护良好的极品,一直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几乎不可能出现在相马会上。如果不是黑檀阿汤卖相实在太差,也不会让陆穹岩捡了大便宜。
在高速行进当中,陆穹岩开始感觉到黑檀开始冒出的滚滚热气,马身已经被汗水浸透,稍前的紫电也好不到哪去。赛程进行到一半,黑檀的呼吸渐重,速度慢了下来,逐渐拉开身距。同样也已成年的火云倒是与他们慢慢拉近了距离,陆穹岩哀叹,已经不用考虑输赢,结局在刚开始就已经注定,现在该考虑怎么善后。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是即便能忍受韩信般的胯下之辱,但家当几乎全部败光,这个月给三个佣人的利钱都要掏不出了。
赛程逐渐接近结束,已经能看见道旁旌旗坐标标识大约只剩下十分之一马程,穆戈得意的扭头挥舞手中皮鞭挑衅,双腿使劲,速度竟然又增加了几分,进行最后的冲刺。陆穹岩无可奈何,他虽知道自己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能力,但似乎在这场比赛中并不能用的上,只能目送着紫电远去。
火云加力很快和黑檀并行,诺丽尔并不在乎胜负,更何况两人都与他关系不同一般,谁输谁赢并不重要,只是把这件事情看成是一场嬉闹。却发现陆穹岩愁眉苦脸,询问原因后哈哈大笑。
“这场比赛不算,十四弟本来就已经使诈啦,用的是大哥的紫电。骂你是野种,阿达可不会答应,我回去就告诉阿达去,另外你以后缺什么,派人到我宫里拿就是了。”
陆穹岩暗自有些惭愧,谁也没有说必须用当时的坐骑,不但输人输阵,竟然连软饭都吃上了。扭头看看诺丽尔,身段虽未发育,但已初露倾国倾城大美女的姿态,又觉得如此软饭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到的,如果连这一点挫折都承受不了,前世还怎么在商圈里混,那可是最尔虞我诈,没脸没皮的地方之一。但即便这样自我催眠,陆穹岩仍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穆戈率先进入终点山谷,一拐弯消失了身影,虽然拉开一段距离,但陆穹岩和诺丽尔瞬息之间也跟随进谷,拐过一个弯道后,就是胜者旌旗所在,陆穹岩猛然闻道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诺丽尔惊叫一声,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大为震惊,原本应该插入旌旗的位置,躺着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而早一步赶到的穆戈已经被一只成年训妖兽逼入了山谷死角,抽出了随身佩刀,在独角上摇摇欲坠,显然是被惊吓的不轻。
“这不是狮獒吗?”陆穹岩有些疑惑,这是一支比较常见的驯兽狮獒,土尔城外军营中至少有数百只。
“是,可这不是驯化的!”诺丽尔声音颤抖,明显已带着哭音。
陆穹岩仔细查看,的确发现了很多不同,驯化的训妖兽脖子上都会系上所属军队的标识牌,在身上比较脆弱的地方还装上一些铁甲用以防护。但眼前的狮獒几乎处于原生状态,嘴角甚至不断下滴暗红的血液。
“阿姐……快跑!”穆戈怒吼一声,他虽然年纪幼小飞扬跋扈,并且语不成调,在危急关头还是有些许卿汗之子的风范。
诺丽尔情急之下拔出佩刀,远远投掷向狮獒,只是装饰成分多一些的刀刃击中击中狮獒厚重的皮肤,直接掉落在地上。
穆戈骑着紫电步步后退,紫电虽训练有素连连扬蹄嘶叫威吓,狮獒不为所动仍然步步紧逼,两者的对比像猛虎嘴边的小兔。陆穹岩不习惯带着佩刀,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一把小刀,扬手从魄界中传出炼玉刻刀,用力甩向狮獒的眼睛,炼玉刻刀用于雕刻玉石,要求的是硬度,却不锋利,出乎陆穹岩意料的是准度相差不少,竟然透过厚皮,半截刀锋深深扎入了狮獒的嘴边。这是因为打开魄界,投掷的时候会使用上一些魄气,陆穹岩六魄以上的能力如果能充分发挥,自能轻松对付原生狮獒,但现在一把小刀给狮獒造成伤害,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出了什么状况。
狮獒刺疼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把头甩到了一旁的山岩上,刚硬的刻刀立刻被生生折断,暗色的血液彪射。几乎没有停留转身向陆穹岩和诺丽尔扑了过来。诺丽尔的坐骑火云受惊吓,瞬间向山谷深处跑去,火红的身影在狮獒的眼中显然醒目的多,放过罪魁祸首陆穹岩,迈开沉重的步子,直接追向火云,声势惊人,一旁的山岩竟然有些松动,不断落下细碎泥石。
穆戈暂离险境后,一头栽到了地上,毕竟还只是个刚满十岁的幼童。陆穹岩暗自叫苦,如果趁狮獒惊怒的一瞬间,三人向山谷外逃,说不定已经脱离险境。现在的局面甚至比刚才还要险恶,狮獒身躯庞大笨重,但狂怒之下奔行的速度竟然不比一般独角慢多少。
山谷内已经有陆续赶到的宗室子弟,在这场面下手足无措,陆穹岩指望不上这些半大的孩童,催动黑檀,独自一人向诺丽尔消失的山谷深处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