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尔城历经数代卿汗不断建设完善,内外城已经初具规模,内城包括王城和相当多数在此定居的达官贵族,外城聚集了几乎全拜库的手工业者,商号总店,尤其是土尔官集街,延绵近千家商号,街道两侧更有无数街头小贩。
南来北往奇珍异物看得陆穹岩眼花缭乱,他与乌力等侍卫牵着独角,周围人潮密集,但都很自觉的为他让出一条道,认识陆穹岩的几乎没有,但身后跟着侍卫制胄可是很抢眼。不过众人虽然谦让,绝大多数人并没有过于好奇,毕竟在拜库王城,什么样背景来历的人都有。
经过一家刀剑铺时,陆穹岩想起自己的炼玉刻刀已经折断,不禁有些心疼,那可是堪比钻石硬度的钢玉所制,更难得可贵的是已经打磨成小刀,不说耗时功夫,就是打磨如此坚硬的石头,至少也要消耗不少同一级别材质的磨石才可,价值远超钢原石。
陆穹岩吩咐侍卫留下一人看马,带着另外两人走进这家刀剑铺,店伙计看到个小孩带着两个彪悍的侍卫,自然不敢怠慢,热情的介绍各式兵器,陆穹岩有些失望,里面大都是长兵器,并没有他想寻找的专用刻刀,除了样式古怪,没发现材质特异之处,正要离开时,内间走出一个头缠白巾身穿白袍的中年人。
“贵客请留步,可是未选到中意的东西?”中年人看陆穹岩要走,赶上几步急忙招呼道。
陆穹岩扭头一看,这整一个阿拉伯人啊,口音也十分怪异,问道“你是?”
“在下是此店掌柜,不知贵客需要什么,可否让我为你细心挑选?”掌柜满脸堆笑,他眼光自然不差,知道这个幼童肯定是哪一个王族子弟,如果能做成生意可都是不小的买卖。
“你是哪国人?”相比店里的破铜烂铁,陆穹岩反倒对掌柜的身份更有兴趣一些。
掌柜说了一串奇怪的话,见陆穹岩不太明白,解释道他来自比新阳还要北侧的北漠,商队在沙漠中需要穿越接近三月才能达到新阳北部边界,每次货运都要超过半年以上,因此携带的货物都是上品云云。陆穹岩打断了掌柜的自吹自擂,不过虽然没买到东西,还是长了一点见识,看来这片大陆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广阔。
两个侍卫倒是对这些兵器比较感兴趣,听见老板如此吹嘘,一人拿了几件在一旁查看,他们比陆穹岩更加识货一些。陆穹岩一看干脆让他们一人挑选了一件。
掌柜一看生意做成,并且出手大方,顿时喜开颜笑,一直恭送到门口。
“掌柜,你可知道哪儿有卖刻刀的吗?”陆穹岩比划着小刀的形状。
这种生僻的刀具掌柜也不是太清楚,思索了一会,指点陆穹岩一行人到街西一家玉刻店看看。
陆穹岩没想到还真问对人了,一行人顺着官集向西,途中看见一个地方特别热闹,聚集了一大群人,陆穹岩让乌力上前去查看。
“殿下,里面是奴隶拍卖,要不要去看看热闹?”乌力回来后神色兴奋。
“有什么好看?”陆穹岩自然是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贩卖人口这种事情他当然不会去干了。
“今天有不少大陆四处网罗的女奴,据说是最近难得的品质,殿下不买几个回去吗?”乌力笑嘻嘻的小声说道。
“哦,那就去看看。”陆穹岩一想事情也急不了,顺便看看热闹也行,现在自己这多了一大帮人,只靠煦娜乐乌两个人肯定是捉襟见肘了。
“让开让开。”侍卫把人群推搡着让出一条道,让陆穹岩走到最前面。
台上的景象顿时让陆穹岩大吃一惊,原来是身着片缕的少女正在台上跳舞,胸腹股沟丰乳纤腰若隐若现,只是神态间空洞麻木减了不少风情,旁边有人不停的吆喝叫卖。台下人议论纷纷,不时的叫好,掺杂着叫价声。
原来这里的风气这么开放,光天化日之下跳脱衣热舞都没人管,陆穹岩琢磨着是不是也买几个舞姬回去,天天给自己扭臀摆腰,再在屋里立一根钢管……突然想到诺丽尔看见两个小丫头给自己锤腿就脸色难看,要是光腚跳舞是不是会把他给宰了,干咽了一口唾沫,这个念头只好先放一旁。
“乌力!这些买回去能干活?”陆穹岩发现自己的三个侍卫眼中冒光,看得比他还有兴致。
“当然不是,哪个王子府中没有养一群舞姬,就连穆戈王子前一阵子还弄了一场宴会,请诸位王子前去观赏……”乌力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敢再说下去。
陆穹岩知道这样的聚会穆戈自然是不会叫自己去,不以为意,叹口气道,“这些女子年纪都不大,只因战乱俘虏为奴,颠簸流离身世凄苦,本来就很可怜,现在还如牲畜般任人亵评买卖,算了不看了。”
这番话让乌力等人摸不着头脑,他们概念里奴隶买卖司空见惯,胜者为王败者为奴天天经地义,都在暗自揣测是不是家主年岁尚幼,不识得其中妙处,不由扼腕叹息跟随着陆穹岩回到了街道中。
陆穹岩没有解释心中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风月歌姬自古就有,哪怕在严格禁止的年代也不少见,如果是自愿他并不排斥,在前世硬盘某个分区上众多德艺双馨艺人的爱qing动作片都收藏不少,尺度可要比脱衣热舞大多了。他的怜悯并不完全是给下属装腔作势,而是有感于这个世界人命如草芥,更不可能有所谓众生平等人性人欲诸如此类在前世都没有完全实现的观念了。这个世代如果非要说有规则的话,只能是绝对的权力与力量。
一路上遇见海外商人叫卖的新奇货物,陆穹岩发现甚至有土豆和花生等农作物。草原雨季旱季分明,种植业一直不发达,这些易存活且在拜库极其少见的特殊作物倒卖确实是一门好生意,只是转念一想太过于耗费人力,最重要的是没有领地耕种,难度太大,只能随意买了一点备用。
快走到官集街的尽头,在一个不起眼的牌匾下才找到刀剑铺掌柜所说的玉石店,陆穹岩一行人进去后,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瞌睡。从侍卫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样的手工艺品在拜库曲高和寡,刀子割肉大碗喝酒的粗犷民族对这些精致的工艺品并不太感兴趣,即使是钱多得没处花的贵族财主宁愿花钱多购买几个女奴,也不会买个价值不菲的玉鸟石鱼回家放着。
陆穹岩粗粗扫视了一边摆放在外的玉刻石雕,竟然发现不少成品刀工老辣,与他所学刻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刀刀见痕却不突兀,刀痕与纹理浑然天成,而表层没有玉石长期佩戴所形成壳油感。没想到在拜库竟然会遇上同好,并且刀工了得,陆穹岩不由起了兴致。
估计是生意向来清淡的原因,一行人站在柜台前都没有惊醒做着春秋大梦的伙计。乌力用刀柄重重地敲击柜面喊道,“伙计,伙计醒醒,不做生意了吗。”
被惊醒的伙计这才抬起头,睡眼稀松且面黄肌瘦,看见是两个整齐佩带兵器的侍卫站在身前,不由陪笑道,“贵客你好,请随意看看。”
“你们掌柜在吗?”
伙计惊讶的发现两个侍卫中竟然还站着个没有长柜高的幼童,觉得事情不太寻常,“我家掌柜在,请贵客稍后,”转身冲里屋喊道,“阿达,有客人要见你。”
里屋走出一位清瘦愁眉不展的中年人,向陆穹岩一行人身前弯腰行礼问道“贵客请坐,小可就是掌柜,不知贵客有何事?”
陆穹岩在店里客位上坐下后,随手拿了身旁货架的一只玉禽,“请问掌柜如何称呼?”
“贵客客气了,小可名赫特。”
“这些都是掌柜自己刻的吗?”
“正是,不知贵客是否中意。”掌柜小心赔笑的回道,很少有人关心他这里所卖的成品何人所制,毕竟不是古玩。
“可否借掌柜所用刻刀一观?”
掌柜谨慎的看了陆穹岩一眼,这行人举止怪异却不是自己能够得罪得起的,“贵客稍后,我这就去拿。”
摆放在桌面上确实是刻刀,大小形状不一,总共有十几把。陆穹岩有些失望,把炼玉刻刀形状大致描述了一遍。他师从古伦所学的在刀法里称为一刻,讲究的是用刻刀本身的厚薄差异调整刀工。而赫特所学讲究刀法繁杂,每条不同纹路都用对应的刻刀。二者相差太大,勉强使用自废一半的手艺。
掌柜这才明白陆穹岩是为了看刀而来,略一思索,“原来贵客所说是西方铸刻师流派所用刀具,再请稍候,我去去就来。”
陆穹岩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偷偷查看乌力等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之色。幸好新阳现在是一个避讳词,掌柜不经意间用了比较委婉的方式表达。
赫特很慎重的捧出一个小黑木匣,放在陆穹岩面前打开,蓝锦底托上摆放着一把完全透明的钢莹石刻刀,陆穹岩见猎心喜取出细细查看,刀刃一侧打磨薄如蝉翼,另外一侧稍厚实并带有排列整齐的尖锐磨砂,品质工艺在他原来那把钢玉刻刀之上。
“你们先出门,我和掌柜的谈点事情。”陆穹岩有了前车之鉴,先把自己的两个侍卫打发出去。
“赫特掌柜,不知你为何事发愁?”陆穹岩把刻刀放在掌心翻来覆去,不经意的说道。
“贵客好眼力,”掌柜有些惊讶陆穹岩竟然和他聊起了家常,言辞有些拘谨,踌躇一会接着道,“一是小可商铺生意清淡,其次犬子……”此时他的儿子已经回里屋补睡,叹了口气,“犬子却不上进,年岁尚小整夜在青楼里鬼混……。”说道这才醒悟眼前诉说对象更只是个幼童。
“无妨,接着说。”陆穹岩微笑道。
“眼看家业薄产就要被败光,这只是小可有感而发,让贵客费心了。”
陆穹岩拉家常并不是闲的无聊,谈判的艺术就是要知根知底,像这样珍贵的刻刀轻言购买,很容易就被人拒绝了,听到这心下一动道。
“我那正缺个伴随,不知道掌柜有没有兴趣。”伴随与奴仆不同,接近于前世的书童,算是贴身近随。
赫特讶然问道,“还没请教贵客尊姓大名。”
“沃格雷齐·陆穹岩·多坤”陆穹岩很少自报他现在的名字,实在是即臭又长,中间“陆穹岩”自然用的是拜库通行语中的汉语谐音。
赫特慌忙离座要行跪礼,多坤是王族姓,他已经明白眼前话语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幼童正是蒙托所收养的义子。
“小人礼数不周,请王子殿下见谅。”
“不用多礼了,我说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赫特,陆穹岩示意让他坐下,突然觉得有点仗势欺人,胜之不武。
“承蒙殿下看得起,有殿下教导犬子,那自然甚好。”赫特惊喜的回道。
“如果掌柜觉得可行,明日就让他到我那报道吧。”陆穹岩把手中萤石刻刀放回黑木匣中,不准备夺人所爱了。
“殿下可是也钟爱铸刻之术?”赫特自然是明白人,从陆穹岩随意摆弄握刀的姿势就知道不是外行。
陆穹岩虽然不打算再动心思********,但许久没动手,有些手痒,“略知一二,掌柜有没有软玉角料。”软玉是玉石中最容易雕刻的一种,随便试试手雕刻一些坚硬的材质就太费功夫了。
赫特急忙从柜下找出一条约陆穹岩巴掌长度的圆柱形软玉,“殿下如有兴致一展刻艺,那是小人的福份。”
陆穹岩也不客气,接过软玉查看,这种形状自然是雕刻人形比较合适,玉粉纷飞,约半个时辰就雕刻出一个栩栩如生的舞姬,正是他刚才路过奴隶拍卖会所见并稍作修改,纤毫毕现,姿态极尽挑逗,神态却迷离无助。陆穹岩刻好后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果然是心有感悟方能刀刀见真髓,注入感情作品才能被赋予灵魂。
赫特在一旁凝神关注,赞不绝口。
“我的刻艺与掌柜相比如何?”陆穹岩把舞姬像递给赫特,不无得意的说道。
“敢问殿下铸刻所学多久。”
陆穹岩回想了一下,“大概五年吧。”
“殿下只是闲暇之余,五年之功已胜过小人十年苦练了,刻艺细处见微,更是远在大多数工匠之上。”
陆穹岩暗想这老头在自己的技艺上还挺有几分傲气,他年岁超过四十,显然从事这个行业超过十年,言下之意就是比不过他如今的手艺。赫特不是一味的溜须拍马,让陆穹岩倒是多了几分好感。
陆穹岩把侍卫喊进店内,交代其中一个与赫特商量办出入内城的手续之类事情,自己正要带上乌力出门。赫特快步追上了上,把放置萤石刻刀的黑木匣双手呈递给陆穹岩,
“今日巧遇殿下,并收犬子为伴随,小人诚恐之至,请殿下务必收下,也算为这把刻刀找到最佳去处。”
陆穹岩此行主要目的并不是来找一把趁手的刻刀,没想到不准备要时掌柜却非要割爱赠送,但现在再刻意推辞就虚伪了,略微思索后道谢收下,回到店内,在之前雕刻的舞姬软玉底座下刻上“多坤”两字作为还礼。赫特连声道谢,陆穹岩所刻已是上品,如果刻上王族姓身价更增数倍,立刻可归于名人珍品一类。
陆穹岩告辞后,带着侍卫继续在官集闲逛一会,依然没有想到多快好省挣大钱的办法,只好返回内城拜会必格勒。
必格勒却是不敢得罪德利格尔,委婉的让陆穹岩再去找找大王子协商,如若不行还可以居中调解,赌气之下陆穹岩差点说要把侍卫退回给蒙托,只是按照规矩,这些人都是自己家兵,乱世之中多些依仗毕竟更好一些。
陆穹岩失望的返回自己的居所,其木松办事利落,已经购下周围数栋住宅,陆穹岩调查了半天商业物价,猜测手下侍卫骑长肯定用了些非常手段,但没有说破跟自己过意不去,毕竟附近都是些较低层的王公贵族产业,远比平民百姓富庶,让他们吃点亏也没什么。
晚上大宴陆穹岩心情不佳,架不住热情侍卫们怂恿,喝了几杯拜库特有的烈奶酒后,立刻一发不可收拾,他原本就好杯中之物,只是现在的身体却没经受过酒精考验,不多久酩酊大醉被煦娜乐乌搀扶回了卧室。
醒来时陆穹岩发现两女侯在自己床前,洗漱完毕开始喝麦粥时,才知道已经到了第二天午后。
“外面有对父子要拜会殿下。”
陆穹岩估计是赫特父子,到了正厅,发现他们俩,赫特脸色惶诚,赫连却是好奇的四处张望,询问之下被告知玉石店出事了。
赫特收下陆穹岩雕刻的舞姬后,摆放在店内醒目的藏品柜内供观赏,但不知道是哪一位骑长家的纨绔子弟看到,非要低价买走,赫特自然是不肯,双方在店铺内争执,引了一大群人看热闹,那纨绔子弟恼羞成怒之下开始打砸商铺,赫特不得已说出这是陆穹岩所赠送。
“之后呢?”陆穹岩有些好奇,不知道是否是参加赛马赌局的少年。
那个骑长儿子一听由来,顿时老实了许多,但仍然苦苦哀求,换了个办法改成高价求购。赫特只好找了个托辞,说征求王子殿下的意见才能做决定。
“他想多少钱买?”陆穹岩哈哈大笑,想不到自己的随手之作竟然这么受欢迎。
“半户金币。”拜库币值,一户就是十金币。
陆穹岩暗想强买周围几栋宅院不过才花了半户,不免有些得意,猛然间一个念头闪过。
“卖!为什么不卖?”
周围的人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家主兴奋的手舞足蹈。
“赫特掌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买卖呀?”陆穹岩平静后微笑的问道。
“不知殿下是说什么生意?”赫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后疑惑的问道。
“以春宫之名敛天下之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