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不急不徐的推动着海面波涌,深蓝色的水面下,不时有巨鲸出没,露出深灰色的背脊,翻滚着戏水。这片海域距离最近的海岛也要超过两个海程,海面上除了偶尔掠过的长翼鸥外,常年看不到任何其他活动的物体。
一艘老旧的三桅帆船,顺着洋流,漂进这一片海域,甲板上看不到任何人活动的痕迹。有几只长翼鸥小心翼翼的落在桅杆顶部,稍作休息。
祥和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远处突然传来急促沉闷的隆隆声,紧接着三桅帆船周围远近不定的海面,飞溅起无数道密集的水花。帆船在海浪涌动之下,轻微晃动后又恢复了稳定。
长翼鸥发出急促的悲吟,从桅杆上四散高飞逃亡,只留下几根长长的羽毛随风起伏飘动。在高空中已能清洗的看见,北部洋面上出现数十艘大小不一,已经收半帆缓行的船舰。
当中最大的宽体船舰台上,陆穹岩手拿长筒望远镜,眉头已不知不觉紧蹙到一块。赫连、德雷分立两旁,另外一个高大,长者满脸络腮胡子的纽兰壮汉是博龙根之子欧丁,商行三位提督也各自举着望远镜也在观察炮击的效果。
他们手中的望远镜都是纽兰国最好的工匠所致。因为玻璃的工艺问题,不容易去除杂质,所以高级的望远镜都使用折光率极好的透明萤石所制。
陆穹岩能清晰的看见,有几发黑色的炮弹以抛物线落下击中了帆船,随后爆炸,但飞散的弹丸威力明显不足,甚至都没有击穿硬橡木甲板。只在侧舷处留下几个焦黑的痕迹。
“轻榴炮的威力就是这样?”陆穹岩大失所望。
“东家的意思是?”赫连问道。
“这么远距离不能击沉它吗?”陆穹岩说罢,发现三位提督表情各异。
赫连闭口不言,欧丁与陆穹岩也认识很多年,在他还是拜库王子时就曾经与博龙根拜会多次,同样不好意思质疑陆穹岩的见识。
陆穹岩见状已经明白自己犯了常识性的错误,洒然笑道,“此次出海演练,一则壮威提升士气,二则我也可以学学海军战术。德雷提督,你说说看吧。”
德雷也不推辞,“刚才是六帆快舰轻榴炮,弹丸轻巧,里面包含数百铁粒,原本只用远距离火力压制,杀伤舰上人员之用。随后阔舰靠近以重炮射击,待敌舰重创失去动力后,靠近挂索由水手登船厮杀,得胜后把船上有价值的货物搬走,在船舱底部及龙骨处堆上火药桶炸沉,极少是只靠炮弹击沉的。”
陆穹岩:“比如对方是一艘武装完备的战舰,如果是只想击沉他,不要船上货物呢?”
德雷略一思索:“要击沉那艘三帆船,先用轻榴炮施射,减缓敌舰船速,等我方阔舰接近后,再用重炮射击。在足够近的距离内,重炮齐射几轮就应该能击沉了。”稍微停顿接着说道,“不过既然能到那么近的距离,何不靠近登船,浪费炮弹没什么意义了。”
陆穹岩微微颔首表示已经明白,对现在流行海战在整体上有了一个概念。任何时代的武器装备,都会配合相应的战术来发挥最大的作用。现在火炮射远没有威力,近处射击没有价值,说白了还是火炮的技术水准没有达到。
而他之前所设想的快舰突袭战术,在现在的装备下几乎没有作用。
“能够想办法让重炮弹丸达到轻榴炮的射程?”陆穹岩。
德雷摇摇头:“不容易,不过极冰洋上制作火炮水准最高自然是纽兰都城惠顿港,那里工匠众多,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陆穹岩眼前一亮,“惠顿港……号称极冰洋最大的港口,我正好也想去看看,顺便去会会波塞冬。”
扭头问欧丁,“大掌柜去维迪雅港,快回来了吧?”博龙根回到巴辛岛,与陆穹岩会面后,带来了一个重大的消息,就是四海商行在维庭倾销的原石有八成可能是天石丢失的那一批,剩下二成不能确定是因为没有发现成品在市面流通。不过现在已经从事实上确定了确实是波塞冬暗中下手。只是现在拿不出成品证据,无法向纽兰申诉。
确认波塞冬所为后,陆穹岩立即安排博龙根到维迪雅港,找内亚国芬丁家族商议同盟,即便不能同盟也要达成一些互利政策,否则在东西航线上最重要的港口之一上,什么消息都拿不到。
欧丁:“因为要等到纽兰参加会议的奥斯总督返回维迪雅港,恐怕要多耽误一段时间。”
陆穹岩:“嗯,等大掌柜回来,不管结果如何,我和他都要先去惠顿港一趟。”
“德雷提督,你有几年没回纽兰了?”
德雷有些伤感,“三年了。”毕竟现在流落在外,故国已不为家。
“你正新婚,要不也跟我们去一趟看看?。”
德雷笑道,“当然可以,正事要紧,惠顿港正好还有我一些海军将领旧识。”他性格耿直,但确有才能,即便是后来到巴辛港碰头商议的博龙根和欧丁,对德雷也是赞赏有加,毕竟一个专业的海军军官的加入,大大缓解了现在风暴欲来的紧张局面。
由于德雷的加入,陆穹岩很快掌握了很多纽兰的情报,隐隐已经有了一个计划。这一次出海演练试炮都是暗中进行,也是为了计划的实施做一些前期的准备。
由于远洋船舰的发展和海上交通价值的不断提升,临海的国家近百年来大大加强了海军的建设。重要的航道都是由沿岸的强权控制并征税。纽兰国就是最典型的一个例子,由于四面临海,一直以来都极为重视海军的发展,对海军势力范围内的商船进行征税,鼓励本国的商船进行武装,袭击他国商船。等到他国政权与本国商船发生战事时,纽兰在通过正式的海军进行交战,并在交战中征用大量的武装商船和熟练水手,在战争中瞬间扩大自己的实力。通过这样的政策,一举成为海上霸主。
当拜库费利妄图挑战海权时,其实已经耗费大量国力建立一只堪与纽兰王室海军抗衡的舰队,最后惨败,不能不说是输在纽兰国的百年国策之上。脱本港与惠顿港之间外海一战,拜库的舰队遇上超过自身数倍的纽兰海军,结果可想而知。
这就是大陆临海国家与纯粹的海洋国家之间的差距了,不完全输在国力上,而是输在历史传承和航海根基上。
现在陆穹岩要做的就是打击纽兰国的根基,最直接的手段就是削弱其中最大的海商实力。只要极冰洋陷入多国商人实力相当,互相制衡的局面,拜库才能重新获得自己的海洋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