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巡的队伍往西出函谷关候边南下出武关行至旧楚地,按照嬴政的意思先巡游大秦的南方由长江入海再北上,而后便往西回咸阳。
行至会稽,嬴政便要登会稽山祭祀大禹。会稽,旧楚遗臣遗民大量聚集的地方,由于嬴政害怕此地发生叛乱,便对于此地很是重视,登会稽山祭祀大禹也是为了颂扬大秦的功德和展现大秦的强大实力。
浩荡的祭祀队伍从地势平缓的一面缓缓上山,嬴政乘坐赵高驾驭的青铜马车供围观的百姓瞻仰。会稽山下,因为嬴政的到来聚集这许多民众,但却没有了像咸阳百姓那般的热情,没人高呼万岁,有的只是百姓间的低声议论。
一名年轻男子遥遥地看着威仪的祭祀队伍表情复杂,眼神中闪过一丝仇恨沉声道:“总有一天我会取代嬴政的!”
旁边的中年男子顿时变了脸色,紧张了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便拉着年轻男子远离此地,中年男子低声呵斥道:“羽儿嘘声!若是被人听见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项羽愤然道:“叔父!我们要这样畏畏缩缩到何时?难道就这样一直忍气吞声吗?家仇国恨难道叔父已经忘记了吗?”
“羽儿!”项梁呵斥道,“家仇国恨怎么会忘?如今大秦正是强势的时候,我们造反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要学会等待时机。如今天底下想要嬴政死秦国灭亡的人比比皆是,但他们都在忍耐,等着给秦国致命一击,我们现在轻举妄动只会害了自己如何能报仇复兴国家?”
项羽闻言狠狠地捏紧了拳头,眼神中充满了仇恨沉声道:“总会有一天我会攻进咸阳城,屠尽嬴氏皇族为父亲报仇!”
……
祭祀之后,嬴政一个人站在会稽山顶看着山下的一切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父皇,山上风大,不要站着了,身体要紧。”胡亥关切的声音从嬴政身后传来。
嬴政转过头看着胡亥,摆了摆手微笑着道:“亥儿你过来。”
胡亥闻言向前走了几步,但也不敢与秦始皇并肩而立,稍稍落后了半个肩头和嬴政站在一起。
嬴政指了指山下的民众问道:“亥儿,你看到了什么?”
“百姓?”胡亥回答道。
嬴政又问道:“是百姓,哪又是谁的百姓?”
胡亥轻声道:“是父皇的百姓,大秦的百姓。”
嬴政轻轻一笑,随后又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是我大秦的百姓。可是他们自己却不这么认为,你觉得他们之中有多少人觉得自己是秦人的?是我大秦的百姓的?”
胡亥闻言沉默不语。
嬴政道:“你说,朕不会生气的。”
胡亥表情有些凝重,轻声言道:“不到一半。”
嬴政无奈一笑道:“是啊,不到一半,朕曾经微服出巡,这些山东遗民很多人还称自己为齐人、楚人、赵人等等,极少有人觉得自己的秦人。十多年了,朕仍旧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
胡亥轻声道:“时间久了,他们就慢慢会觉得自己是秦人了。”
嬴政微笑着道:“昔日朕年少,意气风发,带着一群同样年轻气盛的大臣们打下了六国,统一了战乱数百年的天下。当时觉得何其霸道,后来渐渐觉得,打天下容易,治理这天下却是难啊!”
胡亥道:“父皇一统天下是大势所趋,当时我大秦强盛,六国羸弱,正是统一天下结束数百年战乱的好时机。”
嬴政缓缓说道:“商汤灭夏,人心所向,周灭商,一统天下,也是人心所向。我大秦一统天下,虽然是大势所趋,数百年奠定的基业的原因,但却不是人心所向。那些六国遗臣啊,时时刻刻不想着造反。”
胡亥说道:“昔日商纣王暴虐,周武王顺应人心而得天下分封诸侯,后来武王死后天下不也乱了吗?若不是有诸侯勤王,天下又是乱世。大秦灭六国,顺天意,不顺人心,家破国亡之恨,没有什么道理不想反。”
嬴政哈哈一笑道:“好一个没什么道理!是啊,那些六国旧贵族旧臣怎么可能不会想着造反。若是统一天下的不是我大秦,朕也会忍气吞声的想着复国呢!”
胡亥道:“父皇正值年少,再过十年、二十年,百姓习惯了没有战争的生活便也不会想着造反了,那些六国遗臣也老了,没有心思和那个力气造反了,到那时,大秦就真的太平了。”
嬴政微微点头,道:“十年,朕可不觉得他们会这么沉得住气,他们同样也知道过得越久越翻不起什么波浪。不过朕连让他们翻波浪的机会都不会的。”
胡亥点了点头道:“父皇的一些做法虽然不近人情,可也是无奈之举,身为帝王,谁不想让自己的子民过得好一点。”
嬴政听了胡亥的话有些触动,轻声道:“是啊,朕为皇帝自然要为天下百姓考虑,可你大哥还有许多人认为我做的一些事是因为对六国的仇恨,可他们怎么知道是因为山东百姓对朕有深深的恨意,想要造反才让我想出一些不近人情的计策。”
“朕的儿子中,也只有你亥儿才是最懂朕的。”嬴政有些感慨地拍了拍胡亥的肩膀,解下自己的佩剑递给胡亥,“这把剑朕带了多年,如今赐给你,希望你能比朕更优秀,以后若当上皇帝,比朕做得更好!”
胡亥恭敬的双手接过配剑,他知道这把剑在嬴政身边的日子跟他的年级差不多,当年荆轲行刺嬴政,嬴政便是用的这把剑斩杀了荆轲。胡亥郑重道:“儿臣定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好好好。”嬴政眉开眼笑道,“如今让你跟着东巡,多去和大臣们交流。”
胡亥紧紧握着佩剑,点头应道:“儿臣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