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vs茹妃
李德想,当初的第一眼,当初的第一句小姐,就变成了永生难以忘却的记忆。
八岁,小姐说:“李德,我也要一个和姐姐一样的玩偶。”
“是。”他痛快的答应着,却没有钱。被卖身进入张府,见到小姐,已经是上天的恩德了。他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雕刻出一个小木偶,虽然看起来粗糙的紧,可小玉茹却把它当成宝贝一般的拿在手里。
张玉茹永远记得那天,李德送给自己小木偶的那份羞涩。
一晃几年,十五岁,张玉茹被逼参加殿选。
“爹,我不要去。”她哭啼着,祈求着。
爹有些不忍,她虽然不是正室所生,可是却也是他的女儿。hou宫,他看的清楚极了。每一个芳华的女子进去之后,就会被污染成一个模样,冷酷而无情。
大娘在一旁冷冷的说道:“进宫有什么不好?这可是你的福气,你哭哭啼啼的像是我们张家都在欺负你一样。”
“爹——”她委屈的叫着。大娘一口一个张家,难道自己就不是张家的女儿吗?
“行了,行了。”爹烦闷的说道,“你听你大娘的,她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
她咬着下唇。不容易?大娘简直就是把她当做一个丫头来使唤,甚至还不如丫头。
李德陪在她的身边,平静的说:“小姐,不用怕。有我呢。”
她感激的看着李德,这些年若不是他,自己怕是早就熬不下去了吧?娘是什么样子,她没有见过。每当她欲哭无泪,而又想不起娘亲的样子的时候,在她面前出现的那个人,就是李德。
十五岁,虽然还小。可是她也知道,在hou宫里是不允许有男子的,除非——想到这里,她的脸泛起了红晕。
“不,我一个人可以的。”她倔强的说。
她把从大娘那里好不容易得到的首饰包成一包,放在李德的手里:“这些你拿着,回去自己做个生意。——别跟着我了。”
“我不能要。”李德是多么的清楚,这些首饰的来之不易。他这些日子从下人的嘴里,知道了不少宫里的事情。宫里需要钱,打赏奴才。而笼络皇上的心,也需要首饰。
“我跟定你了,小姐。”李德固执的说。
一个倔强,一个固执。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天夜里,她想,如果她不是张家的女儿,只是一个奴婢多好。或许,她和李德倒是可以双宿双栖,和和美美的过一生。可是……却没有这种或许。
到最后,她仍然没有倔强过他。
进了宫,封了小主。她的身边一直就是一个李德陪伴着她。渐渐的她从被人欺负,变成欺负别人的人。她变得强大,连大娘和爹也不敢再她面前随意的说话。她终于成了皇帝的茹妃。
可也只有李德才知道,茹妃这两个字,到底是她用什么换来的。她的手,满是鲜血。一步一步都是踏着别人的尸体,踩着别人的头颅走上来了。
记得,第一次杀人。她带着李德慌慌张张的回到宫里,躺在床上足足哭了一夜。可是,第二天,她却仍然要装作没事儿人一样,谈笑风生。也从那一次,李德看她的眼光变了。
“娘娘,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满手都是鲜血呢?”李德痛苦的看着她。
她冷冰冰的说:“因为这里是hou宫!每一步都需要鲜血去祭奠!”
“娘娘!”李德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强大’了的张玉茹,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在温顺,柔弱的女子。
“如果你觉得我狠毒,你大可去告密。大可离开我。”她斥责着,心里却在想,如果他离开了,她又该怎么办?
“你知道我不可能去做,也不可能离开你。”李德沉默了半天,才说道。
他在想,或许他这辈子注定就是他的守护者。看着她和他喜欢的人,做她喜欢做的事情,他就满足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狠毒?”她问。
他沉默,“你也是为了自己,我并不怪你。”
她大笑,“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太监,你能够怪我什么?如果不是我,你现在的脑袋在哪儿?”
他黯然,不错。他不过是一个太监。当初要不是她去乞求冀东王,卖了一个面子。他或许早就被皇后拉出去斩了。
笑完,便是长长的沉寂——如死一般。
她又乞求的看着他,说:“德哥,我不是故意的。”
他叹气,他理解也明白,她的改变来自于什么。她只有让自己变的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在这hou宫里面不受人欺负——才能活下去。
那天,当他知道一切证据不利于她的时候。他找到了冀东王。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他却是一个无用的男儿。何况,他早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冀东王看着他的眼睛,问:“值得吗?”
他想都没有想,“值得!”
他想,他义无反顾的做了——最后一次为她做事。在他的心里,也抱着这样的私心吧。能在她的面前死去,能在为她死,也是一种幸福。当最后一口气缓不上来的时候,他嘴里念叨的是她的名字。
他希望能用自己的死,来换得她的回归——真正的她,而不是那个被利益和浮躁熏心的她。他能吗?
张玉茹望着凄冷的永安宫,这里的一切,都是她费尽心思得来的。可是,到最后才发现她原来都做错了。她最初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知心人,白头到老。可最终却看着那个人在她的面前,因为她,而死去了。
她的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为了她,他放弃了作为男人的尊严。为了她,他未必自己的良心,帮着自己去害人。到最后,也没有逃脱掉这个宿命。死——也是为了她。
冀东王临别时,对她说:“李德是为了你才牺牲的,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万万不要辜负了他才是。”
“值得吗?”她流着泪,一大颗一大颗的落在地上。
冀东王怔住了,这句话他问过李德,李德半分犹豫都没有就回答说:值得!值得吗?他想,或许值不值得李德是最清楚的。他觉得值得就够了。
“好好保重。”他留下这样一句话。
“多谢。”她神情是淡淡的,从不曾有过。她环顾宫殿,在心里对李德说,德哥,我如今有大把的时间来陪着你了。
言罢,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