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看着卫临风的眼神彻底的变了。如果说之前,卫临风在她的眼里实在有点像个泼皮无赖,那么现在的卫临风,则完全是一颗让人晃眼的明珠!什么没有教养,满口粗话,不懂得尊老,这些毛病,通通都变成了小瑕疵。终其一生,能收到这样一个弟子传其衣钵,还有什么不满足?
卫临风从元明的态度上也看出来了,“嗯,好像我风少不但风流倜傥,这学武的天赋也蛮不错的嘛,看把这老尼姑给惊得,都成啥样儿了?咱是不是该低调点?”
卫临风的低调,就是不骂老尼姑了。冲元明摆了摆手,什么话都没说。那意思却异常的明显,老尼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妨碍小爷我用功!
元明果然默默的走开,似乎生怕惊着卫临风似地。只不过,却再也没有心情打坐,而是一眼不眨的盯着卫临风在竹林子里转圈圈。
卫临风自己也是搞出了点兴趣。他发现,这些步法看起来只是小范围的腾挪功夫,但一旦连贯起来,却是变化无穷。其实这步法,并不是死的。意境融会贯通,许多动作熟练之后,完全可以随心所欲,根本没有必要按照元明的套路来。
师徒二人在这后山,一日三餐自有庵中小尼姑送来,所以根本无甚间歇。往往到得夜间,还能听见卫临风在林子里沙沙踩着地面的脚步声。卫临风历来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头,但这一回却是下了死功夫。身上背着个大包袱,竟是对自己下了狠劲。拼命的挤压自己的体能极限。每有突破,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满足和快感。这种感觉,对于卫临风来说,既充实又刺激。他忽然发现,原来修炼武道竟也是件顶奇妙的事儿。
“步法对你来说已经没有难度。但是你的真气操控还无法做到收发由心,所以脚步声才会这么重。这套步法之所以叫做狐烟步,便是因为这套步法一旦大成,人便可以化身成烟。如烟狐一般妖异轻灵,纵然是功力高绝的大武师,也很难察觉。在武技较量中,假如功力差距不是太大,便可先自立于不败之地……”
一连半个月,卫临风几乎是不眠不休。但让他诧异的是,不但身子越来越轻灵,而且,精神头也越来越好。一次次极限的突破,竟然让他隐隐的感觉到了一种即将走入新境界的感觉。
元明并没有闲着,这些日子,她越发体会到体内的生机正在以可见的速度消逝。她必须将自己的所有经验,都传授给这个此生唯一的弟子。幸运的是,卫临风并不是那种需要老师手把手才能学习的主,往往只需稍加点拨,他便能举一反三,找到自己认为适合的方式去尝试。
以至于,半个月修炼下来。卫临风事实上走出来的狐烟步,在纯粹的步法上,甚至让元明这个老师都感觉到了一种汗颜的味道。
元明浸淫一生,自以为得意的狐烟步,被整个武修界称作追风步,自然是无上的赞誉。但,随着教习卫临风的过程,元明竟然发现,自己的这套步法,事实上很多地方都有脱了裤子放屁之嫌,完全只是花俏。倒是眼前的徒弟,自顾着按他的想法来,反而为这套步法剔除了许多的枝桠,显得更加的纯粹。
“贫尼生机将尽,没有能力让你体会到全盛状态的狐烟步。但,总要让你看一遍,以你的天资,自然会有领悟。小子,看仔细了!”
元明眼见卫临风除了真气运用上显得有些滞涩之外,步法上甚至比自己还要有见地。便知道,这么练下去,作用也不大了。步法再好,始终要经历实战才能真正发挥作用。而真气运用,却往往是存乎一心的东西,只能个人体会,无法言传。纵然着急,也并非短时间能够达成。立时来了兴趣,打算亲自走一趟狐烟步,让这宝贝徒弟见识一下真正的狐烟步是什么样子,那样,他以后也好有个大体的参照和方向。
卫临风表面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实际上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盯着元明师太。
元明话音一落,立时身子一晃出现在五六丈之外的一块山石上。
卫临风根本都没看清对方是怎么一下子就从眼前消失的。忙不迭的揉了揉眼睛,但见元明在那山石上略点了一下脚尖,整个人真的如同一道轻烟一般,倏然远去,瞬间便到了十数丈之外的另一块山石上。继而元明身子一扭,毫无间歇的再次腾身,绕着整个竹林,如同一道清影,穿插自如。那些密集的毛竹竟然对其毫无阻挡。而,整个过程,简直是悄无声息。
直到身边传来元明急促的喘息声,卫临风才从老尼姑的神乎其技中回过神来。原本有些得意的心思,立马锁紧,再不敢露出半分。“原来这狐烟步真这么厉害!”
“怎么样,小子看明白了么?”元明显得虚弱不堪,但精神头却很好。待喘息平歇,立马问道。
“老尼姑,果然有两下子,一步跑那么远。不过,你不会也要我也跑你那么快把?”卫临风虽是羡慕对方的神技,但口头上却是不忘为自己留个回旋。心道,这老尼姑可说了,要是练不成便将我杀了。要是以她这样做标准,别说一个月,老子就算练三年也做不到啊。
元明面色枯黄,但却很难得的露出一丝欣慰之色,道:“小子,你才多大点?实话说,你的表现是平贫尼生平仅见。不过要想像我这样,不是光靠步法能做到的,必须要有强大的真气做后盾。你的功力不足,这套身法在你手里自然有所不足。不过,小范围和人纠缠,你的水准却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以你现在的身法水准,即使遇上三四段的武师,也能安然脱身。”元明神色忽然一肃,盯着卫临风的眼神变得热切而又犀利,“小子,难道现在还是不肯叫贫尼一声师父吗?”
卫临风习惯性的一扬脖子,道:“我说,老尼姑,你怎么这么麻烦?又不是我让你教的,既然风少我学了,叫不叫师父有什么打紧?”
随着将近二十天的相处,卫临风对于元明的那一丝芥蒂其实早就消弭了。反之,却是处处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舔犊之情。只不过,这家伙一直都是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要在一个容颜枯槁的老尼姑面前表现点煽情,还真有点落不下脸面。不过,要对方是个标致的大姑娘,恐怕他自己反倒要想方设法的酝酿一番,撩拨人家的情绪了。无他,不过是卫临风自大张狂,又不失小情趣,天性如此。
元明老于世故,经历这些日子的相处,自是对于卫临风有了相应的了解。知道,这家伙在心里其实已经认可了自己的位置。元明笑笑道:“不叫就不叫吧。卫临风,你可知贫尼叫什么名字?”
卫临风看着元明有些委顿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黯,隐隐的感觉到有些窝心。不过转而又换上一副玩世不恭之态,道:“你不就是个老尼姑吗?哦,对了,你好像是叫什么师太来着?”
元明一声长叹,道:“贫尼一生杀孽深重,哪里算得是佛门中人。之所以存身这座小庵,只不过是为了避开故人而已。”
“你是说,那个什么白君尊者?”卫临风诧异道。
元明摇了摇头,道:“穆长风想要得到我的追风步身法诀窍,所以一直都密切的注意着我的下落。不过,凭他,在不知我伤势如何的状况下,并不敢亲自向我出手。”
“哦?婉儿的师父打不过你?”
“我即使全盛时期,和他的修为也只不过在伯仲之间。他之所以不敢轻易和我翻脸,倒不是怕打不过我,而是,害怕我施展身法逃走。穆长风顾忌的是另外一个人。他怕我将那个人引来,找他的麻烦。”
元明忽然目凝虚空,长叹道:“师妹,你还好吗?我原本以为自己有多恨你,可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在天下人的眼里,我们始终都是同根生……”
元明的神态让卫临风越发的好奇。这个目睹着十数条汉子在面前喋血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的老尼姑,居然在掉眼泪?
元明忽的身子一挺,望着卫临风道:“小子,不管你承不承认,都是我的弟子。贫尼想托你为贫尼了一段心愿,你可答应?”
卫临风点了点头,道:“老尼姑屁话贼多,什么事儿说就是了。你是要我出钱还是出力?”
“我要你在我死后,将我的骨灰送到凤国天凤谷的天凤门去。你愿意去吗?”
“天凤门?”卫临风讶然道:“你和天凤门有什么关系?”
元明并没有回答卫临风,而是径自道:“你将贫尼的骨灰亲手交给天凤门的当代门主银凤,并且把这个……也交给她……”
元明气息忽然之间变得很是微弱,似乎想伸手入怀掏什么东西,动了动手指,竟是似乎有气无力的样子。
卫临风大惊,这才注意到刚刚还让他惊艳的这位绝世武者,不知不觉之间,竟已是油竭灯枯,看来刚才的精神头,多半该是回光返照了。
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情绪,卫临风忽然鼻子一酸,眼圈一红,眼眶子里居然溢出了泪水。却强自忍着,将手伸进元明的衣襟。触手却是一块暖洋洋有些温润的物事,忙掏了出来。
将那物事掏出来,卫临风发现,那是一块巴掌大白玉,因玉体温润,通常被称作温玉,乃是玉中极品。尤其是通体白色的温玉,据说价值连城,似乎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那块温玉上,一体两面,各有一只展翅的凤凰。那凤凰的图案异常清晰灵动,犹如活物一般。不过,触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凹凸之感。就如同,那凤凰图案天生就嵌在那玉中一般。
卫临风忍着好奇心,将那温玉递到元明面前,道:“你……说的可是这个?”
元明微微点了点头,口中呢喃,“把天凤令……还……还回……”
“师父!”卫临风忽然之间有了一种冲动,感觉到自己要是再不叫一声师父,一定会悔恨终生。于是连忙就地跪下,发出一声长呼。
而老尼姑元明,却忽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卫临风的怀里。也不知她到底是否听见卫临风的呼叫。
喜欢这个故事的朋友可以加群81779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