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闷热了起来,太阳灼人的高挂在天上,炙烤着地面,一丝清风也无。
天渐渐热起来了。
城南三王府的后花园,各色花朵争奇斗艳的绽放开来,搔首弄姿的展现着各自的风采,空气中满是花朵的甜蜜清香,频频引得蝴蝶飞舞而来。
过路的婢女一手执着银质的雕花小水壶,驻足观望这一美丽画卷,却被后来追上的同伴推搡着不甘愿的离开。
十几米开外的八角雕栏凉亭里,一位身穿天青色绣暗纹织锦长袍的年轻男子背园而坐,在他身旁一步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面目恭谨的微躬着腰。
天青男子低垂双眸看似认真的把玩着手里精致的酒杯,半晌之后,他突然抬起头来,一张俊美的脸突然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隐隐间,眉目竟和七皇子元少卿多少有些相似,只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他虽是在儒雅的笑着,可以笑意并没有抵达眼底。
久经官场的人对此并不陌生,逢场作戏,皮笑肉不笑,那是一种经年沉淀下来的习惯。
他昂首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身旁的男子颇有眼力色的上前斟满,动作熟练,不见一滴漏撒。
元少安摇晃着杯中透明的液体,液体撞击杯子发出一圈一圈不规则的波纹,他转首,似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听说魏青山回来了。”
不是问句,落地有声。
许福双手负在身前,闻眼抬头看了他一眼,答道:“是,前几天晚上到的,听说还带回来一个女人,那边府里都传开了,说是两人就快要成亲了”
“哦?”元少安颇有兴趣的把视线从酒杯转移到他的身上,唇角微勾,笑道:“看来这次他收获不小,至少不像以前那样空手而归,看来英雄还是难过美人关”
话题一转,她突然问道:“那女人是什么来历?查过了吗?”
“回殿下,张平已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正说着,一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突然疾步向这边走了过来,待到近前,单膝拜倒,“参见殿下”
“起来说话”元少安挥手让他站了起来。
那男子抬头,右颊上从眼角至颧骨处赫然一道狰狞的暗红色伤疤,加上他眼里的厉气,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是阴森,他就是刚才所提之人,张平。
“回殿下,属下命人查了魏青山带来的那名女子的身份,结果却是,查无此人”
“什么?”元少安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明白了”
“属下派出去的人回过来的消息是,在她遇见魏青山之前的身份行踪都无从查起,她就像是突然从这个世上冒出来的一样,魏青山也曾派人查过她,但是所查的结果似乎和属下的一致”张平皱眉,一五一十的把调查结果解释了一遍。
他也很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再去查,一定要把她的身份查清楚,还有她接近七王府的目的”他就不信了,小小一个女子的身份,他三王府竟然查不出来。
“是”
“其他府里,近日可有什么举动?”他仰头把杯中的酒饮尽,站起身背桌而立
“没有”言简意骇,没有多余的话语。
他转身,嘴角勾起一丝浅笑,道:“很好,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如果没事,你就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偶有一缕清风吹过,夹道旁的杨柳随风轻摆,摇曳着婀娜的舞姿,阳光一照,在地上投射出一大片暗影,时而摇摆,时而静若止水。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透过窗照射进来,在屋内形容一道奇怪的光圈,小兰斜倚在窗边的小榻上一手执着绷框,一手执着绣花针,一针一线的在手下描绘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百花图。
太阳照在背上,烘烘的暖意,不一会她就觉得背上出了一层汗,这天,越来越热了。
绣花是个细致活,出不得一点马虎,下完最后一针她开始收针,低下头咬断线尾,拆掉绷框,满意的看着手里的作品。
平安睡眼惺忪的光着脚下床上走过去,边走边捂着嘴打哈哈,“小兰,你做什么呢?起这么早?”
“平安姐,你醒啦。”小兰站起来,看着她笑道
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日头微偏,阳光明晃晃的照的她睁不开眼睛,她皱着眉在她身边背窗而坐,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暗哑,“什么时候了?我不会又睡过头了吧?”
放下绣品,小兰抿着嘴直笑,“可不是,饿了吧,我去把饭菜热一热,你先梳洗一下”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这位大小姐自从来了之后,每天都睡到三竿日上,叫都叫不起,但别人午饭一吃完,她准醒,雷打不动。
和她在一起的这些天,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从她懂事开始,她就没出过王府,王府规定,每两个月,她们会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外出活动,可爹爹却从不许她出门,他总是告诉自己,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多么的肮脏,外面的坏人坏到什么程度,可她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却和他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她总觉得,爹爹一点都不疼他,有时候看到别人欺负她,也会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
可平安姐就不一样,她带她逛街,给她衣服,给她买好多好玩和好吃的东西,还教她字,教她好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她从来都不知道外面的天可以这样的蓝,水可以这样的清,还有,外面的空气是这么的自由。
洗完脸,平安坐在梳妆镜前像模像样的挽了个古代的发型,然后用前几天在街上买的陶瓷簪子固定住,美美的照了一眼,跑到厨房帮小兰盛饭。
都跟她说了很多遍了,以后如果自己再起晚,就不要再等自己吃饭了,可她每次都不听,安安静静的等自己起来一块吃饭。
都怪自己认床的毛病啦,半夜三更不睡觉,日上三竿起不来,要想真正适应这里的生活,少说也得半个月,她已经很努力了。
绿竹馆里有单独的小厨房,两人每天从外面买菜回来做饭吃,没得说,小兰的手艺还真是的很不错的,小小年纪就会烧得一手好菜,没事的时间自己便会帮她打把下手。
前几天府里的管家带了几个丫鬟和小厮过来说是供她使唤,让她莫名其妙了半天,最后全都拒绝了。
屋子里突然多出这么多个不相熟的人,还真是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在这呆了几天,她也大致知道了些其中的缘由,原来大家都误以为她跟魏青山之间有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把她误认成了他未来的夫人,还真是好笑。
看来他在府里的人缘还挺好的嘛。
吃完饭,把桌子收拾干净了,平安把从管家那里要来的白纸铺在桌子上,又从身后拿出一个用白布裹着的只余一节手指长的炭火棍,开始教小兰写字。
她把笑递给小兰,道:“把你的名字写一遍”
旁边桌子上放的有笔墨,可她自小就写不好毛笔字,小学时每次上毛笔课写出来的字都比毛毛虫爬过的还要扭曲,她是来教人习字的,不能最后变成误人字弟。
再说了,就那字她也不好意思拿出手啊,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拿炭火棍来充毛笔,好在这炭火棍,厨房里多的是。
小兰坐在桌前,低着头,一笔一划的在白纸上写出自己的名字,写好后就交给站在身后的平安。
平安接过来看了看,她写的字很小,只占了一个手指甲大小的位置,虽然不怎么工整,但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能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她把纸放下,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小兰,不错啊,你写的很好!”
“真的吗?”小兰从座位上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兴奋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平安笑着刮了下她的鼻梁,将她按坐在凳子上。
“我们今天学什么?平安姐,你可不可以教我你的名字怎么写?我想写你的名字?”小兰仰起头,小声的问道。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平安弯下腰握住她握笔的手,手把手的教她,“我名字也很简单,来,我教你”
“言字旁加个中午的午,念许”
“干净的干加两点,念平”
“宝盖头下一个女,是为安”
小兰低着头,照着上面她写的字,在下面认认真真的抄写了一遍,写完后又跟上面的比照了一番,确认无误后,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然后又在纸上写了几遍,加以巩固,最后写了几个自己看着比较满意的递给平安,一脸紧张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平安低头瞄了一眼,接着大力的表扬道,“小兰,你不赖嘛,写这么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
小兰眼圈一红,突然就扑到她身上,抱着她的眼哭了起来,弱弱的叫了一声平安姐后,就再没声响了。
平安吓了一跳,赶紧蹲下来紧张的问她,“怎么了?怎么又哭了?我哪里说错了吗?我是在夸你啊,没听出来吗?”
哎,这古代人真是麻烦,怎么动不动就哭啊,她一哭,自己脑袋就大。
“不是的,不是的”小兰擦擦眼泪拉着她的衣袖,“平安姐,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过于幸福了,遇到你之后,我的一切都改变了,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是感动的哭了”
“傻丫头”平安站起来将她揽到怀里,轻声哄道,“我是你姐嘛,我不对你好,还有谁对你好啊,以后不要动不动的就哭,别人看到了会笑话你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告诉我,我帮你出主意,不要老憋在心里,知道吗?”
“嗯”小兰躲在她怀里点点头,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
平安笑着将她的身子扭正,“好了,快点坐下吧,今天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晚上我们去看大街上玩杂耍的好不好?”
“好”小兰点点头。
阳光将两人的身影在地上拉的很长,院里大片的湘妃竹舒展着绿油油的叶子,迎风轻摆,一阵阵的轻声笑语不时的从房里传来。
门外路过的几位婢女透过拱门,好奇的往里打量,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互相对视了一眼,怏怏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