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喉咙里像是被人灌进了什么东西,苦涩的感觉刺激着混沌的脑袋,那是她最讨厌的味道,她咬紧牙关,坚决不再松口。
后来下颚一痛,嘴里被强行灌进了什么东西,不论她怎么甩头也甩不开,她张口便吐,却被人拉长了脖子,一手伸在背上,全部咽了下去,再然后力气一松,昏昏沉沉中,她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身上出了一层的汗,像是大病了一场,想下床,手脚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劲来。
小红见她醒了,飞快的跑过来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她咽了口唾沫,嗓子里一片火燎燎的疼,还有股苦涩的怪味,甩了甩晕晕沉沉的脑袋,刚一开口,声音嘶哑的难听,“帮我倒杯水喝。”
接连喝了两大杯,她一脸迷茫的看向屋外,“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姑娘睡了一天了,这就要未时了,姑娘你饿不饿,要不我去盛点饭过来。”小红低着头询问,平安闻言摇摇头,“你能不能帮我准备点水,我想洗个澡。”
“好。”小红点点头,不一会便和小蓝一起搬来个大木桶,然后提了热水倒在里面,试了试水温,然后冲坐在旁边发呆的她叫道,“姑娘,水好了,还是不要我们伺候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平安摇摇头,然后走到木桶边,眼见两人走到了门边,她突然出声叫住她们,“对了,谁送我回来的?”
“回姑娘,是袁公子。”两人关上门,一件一件的褪去衣服,然后坐到木桶里,水上飘着红色的花瓣,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雾朦朦的水蒸汽氤氲着她苍白的面孔,额头上青了一大块,应是倒下时在地上磕的了,只见她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一个空洞的地方发着呆,看上去有些像是灵魂出窍。
伸手捧了些手从头淋下,反复几次,然后将下巴以下全部沉在水下,脑袋还有些朦朦的,反应不过来。
脸上脖子上和胳膊上晒红了一大片,她还能真切的感觉到那种窒息般的痛苦,死亡般的宁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紧紧的掐住她的气管,任凭她张大嘴巴,也呼不出一口气来,心跳越来越急,最后趋于平静。
意识越来越模糊,然后哗的一桶凉水兜头而下,灌的鼻子耳朵到处都是,渐渐拉回一点渐渐消散的意识。
身体下的地面滚烫的冒着热气,每当冷水浇下时,她仿佛都能听到滋滋的声音。
脑袋里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不停的敲打,嗡嗡声不绝于耳,她张开嘴,惊恐的想要大叫,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伸手想抱住脑袋,却拼了命的也动不了分毫。
如此反复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听不到,身体轻飘飘的像是飘在云端一般,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沉入水底,满头秀发铺满了整个水面,她背靠着木桶边缘,睁着眼睛坐着,表情呆呆的,脸色苍白的亦有些吓人。
过了一会,她张开嘴巴开始往外吐泡泡,头有些昏,闭上眼睛双手一搭木桶边沿,猛的站了起来,及腰的长发湿嗒嗒的披在背上,头顶上还沾着几片红色的花瓣,看上去有些可笑。
弯下腰就着热水洗了把脸,又快速的清理了身体,伸手抓过一旁的布巾擦了擦,穿上衣服拉开了房门,太阳明晃晃的十分刺眼,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却不料一个阴影罩在了前面。
袁绍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笑了笑,“醒了?”
“恩。”她点点头,小红和小蓝两人端了些饭菜过来,她坐在桌前吃了些,便没了胃口,只不停的大口大口的喝水,直到喝了满满两大罐的水,直到小红和小蓝再不给她拿了为止。
袁绍撇撇嘴,一脸同情外加幸灾乐祸的说道,“早说了跟他对着干没好果子吃的嘛,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吃了苦头,总会学乖一点了吧。”
“谢谢你救了我。”她抬起头,勉强的冲他笑了笑,然后转开头去,原谅她这时候真的做不出其他的表情来。
袁绍极其理解这个初次受到惊吓的女人,安慰了她几句,他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歇息了一下午,第二天天不亮,平安便早早的来到了南宫珏的寝室外候着,等他起来后,伺候他穿衣,洗漱,用早点,一切都乖巧的不像样子。
这一切也许在别人看来,会认为她是受不了南宫珏的虐待而像其他人一样变得逆来顺受,当然这一切对南宫珏来说,也是极满意的,他最喜欢看着别人在他面前,由希望转而为绝望缓缓寂灭的过程。
可是熟悉她的人却一定不会这么认为,因为她们知道,这一定是她无声反抗的前兆,鲁迅老先生曾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显然,她明显属于前者,于是她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偷偷的打着她的小算盘,默默的隐忍并爆发着。
俗话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那就一定要先抓住他的胃,她自认为自已的厨艺并不比那王府的王大厨差哪去,而且更胜他的是,自己会做的,他却打破脑袋也想不到。
天气灼热,暑气难消,见他食欲不振,她便每天换着法子给他降温消暑,一应冷饮吃的他眼花缭乱又腹泻难忍,如此几日之后,他突然感觉出不对劲来,于是每吃一样东西的之前都要分她一半,等她吃完他才吃。
拉了一次肚子后,她不敢再在冷饮里下药,也懒得再给他做,于是便推脱冷饮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反正他又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但是他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多了些什么,每次总是看得她心里发毛。
夜凉如水,锐王府的白日总是和晚上有的一拼,安静的仿似假象,在这里,男人永远都要比女人要多出很多,女人在这里的存在,她想完全就是为了应景。
深吸一口气,就连空气都带着压抑人的心慌,她想这里永远也不会变成十三王府那里,充满欢笑,充满快乐。
平安独自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满天粲然的星辰发呆,南宫珏在屋里看书,勤奋的不像样子,他不喜欢被人打搅,而她又懒得去打搅他,巴不得离得他远远的,好跑到天边之外。
说实话,从那天之后,她对他这个人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恐惧,没错,她害怕他。
想起他冷冰冰又不屑的眼神,她猛得打了一个哆嗦,目光所过之处,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似乎都是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一样,麻木而又紧绷着,如临大敌一般。
低下头叹了口气,她看着脚下一团拉长的影子轻声说道,“孙兵,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还真是讨厌这里呢。”
“你很想离开么?为什么?”孙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恩,很想。”平安抬起头冲他笑笑,然后伸手指了指高耸的屋顶,问道,“你能飞上去吗?”
“恩。”孙兵点点头。
平安兴奋的从地上站起,拉着他的胳膊偏过头看他,嘴角上翘,笑容如天上的明月一般明亮,“那太好了,那你能带我上去吗?我想上去看看。”
“好。”好字未落,人已带着她飞上了屋顶,平安激动的想要大叫,却又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跳下去摔成了肉泥,那样会很的很难看的。
她扶着孙兵的胳膊小心的坐在瓦片上,瓦片上还留有白日里被太阳炙烤过的余温,她仰面躺倒在倾斜的屋顶上,睁大眼睛望着满天的星光,开心的笑道,“呆会我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了,你可得及时接住我,我可不想那么早死啊!”顿了一下又道,“这里虽说只比地面高出那么一点,可是从这里看月亮就要比从地面看大得多,也要明亮的多。”
孙兵不说话,在她身边一步远的地方寻了个位置坐下,这样她万一不小心掉下去的时候,他伸手就可以拉到她。
“孙兵。”平安忽然转过头来叫住他,有些欲言又止,“你可不可以帮我打听一下,我的那些朋友现在都还好吗?她们还在不在越国,还有,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她们当中有没有一位姓元的公子?你只帮我打听一下就好了,我不让你帮我传消息。”
犹豫了一下,孙兵说道,“她们都很好,前几天就已经回元国了。”
“啊,真的!”她猛得坐起身来,心里划过一丝喜悦,同时也升起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呢,不过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没了顾忌,以后想跑也容易点嘛!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孙兵突然开口说道,“姑娘,你的那个想法最好放在心里,在殿下手里,你是逃不掉的,即使是逃掉了,被抓回来的后果也绝不是你所能承担得了的,你不是没见识过殿下的手段,他不会让你死,却会让你一辈子生不如死,其实上次殿下对你还是留了情的。”
一字一句,字字句句敲打在心头,身体猛的一颤,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她抱膝而坐,目光望向遥远的未知的地方。
孙兵见她神情,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太重了,虽不知她在看些什么,但他知道,她心里在渴望着自由。
忽而她转过头来笑开了,眉眼弯弯如天上的弯月,眸子里的星光像暗夜里的星子一般闪闪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摇摇晃晃的张开胳膊站起身,仰起头冲着无边的夜色大笑三声,“哈,哈,哈,苍天无眼,大地无情,总有一天,我一定会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我再也不要回来了。”
单薄的身体在屋顶上摇晃了一下,眼见就要掉下去,她吓得尖叫一声,孙兵快速的出手拉住她,无奈的将她按倒坐好,“姑娘,你别乱动,殿下可就在下面呢。”
“呵呵,呵呵。”回过神来的平安回头冲他傻笑个不停。
南宫珏凝着眉烦躁的将手里的书籍放到一边,屋顶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