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和天枢以白芍人员的身份再一次和春娇见面,以为了探寻兰生真正的死因为由介入,春娇露出了无奈又脆弱的神情。
“兰生和我是青梅竹马,我们俩书念的不好,又没怎么老老实实学一身技术,幸好天生有一副好嗓子,才唱起了夜场。这十年走南闯北四处漂泊,虽然幸苦,但至少还有对方在身边陪着。只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春娇陷入了回忆:
大约是三年前,兰生开始心不在焉,和他说什么话都不放在心上,敏感的春娇自然发现了,开始一点点寻找证据。
他们毕竟在戏班子常年驻唱,小资小本还是有的,当春娇从兰生送去洗的衣服里搜出那张汇款单时,欲哭无泪。
薄薄的一张纸却将七年的爱恨情仇一把点燃,压垮了她所有的脊梁。春娇不是心里藏的住事的人,立马捏着那张纸去找兰生了。
兰生脸色大变,粗吼了一句,“你动我的衣服做什么?!那是我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那七年的流水全部都变了味,好似一句话就能将一夜又一夜的柔情缠绵全部化为乌有。多少年的风霜雪雨,自那一夜之后全都烧成了灰。爱吗?自然是爱的吧。七年了,他们走过了多少祖国河山,品过了多少酸甜苦辣?
背井离乡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在夜场驻唱,做一个永远在路上的小歌手,心里的苦到底有多少?不是没有想过找一座城市驻扎下来,也开家路边小店,煽情点的开家花店,朴实点的开家小卖部,和小区里的婶婶阿姨们打成一片。每天回家带上几瓶啤酒,炒上几个小菜,两个人一起喝上几杯,平淡而朴实地活着。
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总是骨干的。人越活岁数越大,就越来越没有动力,再没有了激情,想法永远无法兑换成现实。于是有了一个习惯:到了一个新的小镇就找热闹的小排档一坐就是一天。两个人总是勾搭着肩膀,跌跌撞撞地找个小旅馆住下,然后极尽缠绵。
七年了,说起来都有些无法相信,七年就这么过去了?于是还是熬不过七年之痒么?从来没有想过兰生会背叛自己,这份感情说深不深,但也这样走过来了。人都说有多少爱就该有多少恨,那么自己恨吗?
春娇问自己,恨吗?
爱了七年的男人,朝夕相处了解他都比自己还要深的男人,要说,恨吗?就好像辛辛苦苦栽大的树苗,让你给拔掉了,推到了,重新种。心里,痛吗?
被他强行从手里抢走那张汇款单,春娇爆发了。“这是什么?!你寄给哪个女人的?!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果然是无知的,先把汇款单藏起来,把银行账号记录下来也好啊。而且那语气绝对媲美泼妇骂街了,简直是口不择言的地步了。
于是兰生没有话说了,于是春娇动手了。
春娇脾气不好,兰生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忍着一些耐心哄一下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次,兰生忍不住了。
啪——
那个响亮的耳光闪在兰生脸上的时候,春娇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兰生虽然平常捏的挺软的,但骨子里大男子气还是很重的,所以毅然决然的分手。
再怎么哭泣再怎么跪下恳求都没有用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好像已经驾驶到悬崖上的马车,下一步就是万丈悬崖,但是,已经退不回去了。
七年的情谊啊,抵不过一张薄薄的汇款单么?到底是哪个女人,下贱地破坏了自己?那个女人不仅仅毁了兰生跟自己的感情还毁了春娇的梦,那个纯洁的美好的梦。
还有三天就是兰生的二十七岁生日了。春娇打算在兰生的生日上提一提他们的好日子的。结婚?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一个笑话。到底是谁?她不甘心啊,她怎么可能不恨?
对兰生恨不起来,对那个素未蒙面的女人自然就是恨得咬牙切齿了。她凭什么?她长的特别美,赶得上张曼玉了?她什么狐媚样子,硬是把这么多年的情谊一笔勾销了?
偷偷看兰生的信,春娇只能从中了解到一二:那个女人是兰生在银州碰到的,只不过一面之缘;那个女人岁数比兰生还大,长的也并不美丽;那个女人还很贫穷,只能在广州做一个洗头妹。
那么,她凭什么?!这个念头就有罂粟种子一般,一旦种下了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吸收一切养分,滋生成傀儡的花朵。隐忍不发,春娇学会了圆滑,收集着充分的信息,直到三年后,孤身南下——
在那个理发店找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已经怀胎三个月,满脸的风霜却掩盖不了她的幸福感。摸着那个微微隆起的肚皮的时候,她的笑意让整个小店都洋溢着一股暖流。
所以该放手么?春娇问自己,这三年提醒吊胆的日子还没过够么?已经背地里偷看信件找上门来了,难道还真的害她小产给她摸黑让她过不下去日子?春娇也是个女人,自问下不了那个狠手。
于是离开,再次回到戏班子,谁都没有说,那几天的离开,是为了什么。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流水一般过去,好像再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怦然心动,这一生就这样了吧,她想。
那天晚上兰生失踪,她也很讶异。即便已经是陌路人了,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因为兰生不是一个不准时的人。可是在兰生可能会去的几个地方,大排档邮局都找寻了一圈,仍然找不到。春娇的出场在第二个,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给她。所以就回了戏班子,直到演出结束,所有人一起出去寻找兰生。
说实在兰生去世这件事情对春娇打击很大。兰生其实是春娇的一个心理支柱,即便他背叛了她,她仍然没法将他全然从心底剜去。那一晚,春娇彻夜未眠,将和兰生的一点一滴全都回忆了一遍,忽然发现,她放下了。说什么一生一世,太累,是一种负担。现在的她,只想找个地方住下来,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辈子。
“我所有能告诉你们的都告诉你们了。”说完这句话春娇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两鬓都是遮不住的白丝。“过了这几天,我也该回老家了,找个憨厚的男人,把自己嫁了。我也算明白了,这样的日子终究不是我应该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