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脸色大变,来不及反应,少女已经从手中变出一把长长的玉笛来。青青玉笛凑到了她的殷红唇瓣间,一首曲子如水一般弥漫开来,仿佛有形有质,黏稠的,深陷的,仿佛就要把灵魂带走一般。曲子在夜色里弥漫,苏梁听着听着,眼神慢慢溃散开来。
笛声阴柔,苏梁只觉得眼前有无数霞光飞过,忍不住随着那笛声流走,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浑身舒畅,飘飘欲飞一般。
“不要听!你这个白痴!不要听!”男子的心中怒火丛生,无可奈何地施展灵术艰难地挺住那乐曲的纠缠,伸出双手,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苏梁的耳朵掩住。
少女站在山峰上,披散着一头及腰的长发,悠然地吹奏着长笛。那双清澈蓝眸笑意盈盈,情意绵绵,琅玕的满腔怒火登时化为乌有。他的心中一凛,察觉到少女正在用摄心大法魅惑自己,忍不住“哼”了一声,默念咒术,顿时灵术大增。
笛声悠悠,琅玕慢慢地从怀中拿出一枚叶子来,塞到了苏梁的舌底,然后将苏梁放在了雪地上。他站起神来,冷冷地看着少女。
“婧儿,别玩过火了!”琅玕看着那少女,“我有要事找你商议!”
那少女咯咯一笑,瞳孔微微缩紧,笛声愈来愈亮,越来越轻,慢慢地收尾,这才将指间的碧玉长笛抓起,滴溜溜在手心飞旋转动。
“皇哥哥,婧儿的七魂六魄笛如何?”那少女娇俏地笑着。望着琅玕,很是期待他的嘉奖一般。七魂六魄笛是玉虚宫元始天尊的法宝之一,勾魂摄魄,凶诡莫测,想不到现在竟然传到了婧儿的手中。笛声阴柔婉转,如泣如诉,偏偏让人难以解脱,自愿沉溺在那笛声中,被那鬼音勾魂摄魄。
“不过是借助神器,什么时候你有了真本事,再来献宝吧。”琅玕淡淡一笑,似乎对于少女手中的法宝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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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难掩心中的失望,再回头看那少女,即便将还魂叶放到了她的嘴中,也没能清醒过来。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看着琅玕,有不屑,有诧异,有担忧,轻轻地问:“看来是真的一点灵术也没有,哥哥怎么看上了她?”
琅玕一愣,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苏梁一眼,冷漠的轮廓竟然在一瞬间柔和了下来:“她是个小迷糊,需要人照顾。”
少女惊愕地看着他:“天呐!谁能告诉我,这六年,我的哥哥在人间遇到了什么!需要人照顾,这话也是我哥哥说出来的吗?”
琅玕听到这话,脸微微有些红,竟然让自己的妹妹耻笑了,他怎么能不狼狈。忍住尴尬,他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去,直视着苏梁那张昏迷的脸。
“她也是蛟龙?”那少女忍不住凑近苏梁,轻轻抚摸着苏梁的漆黑柔软的短发。
琅玕忍不住叹息一声:“只是个半妖,她的身体里有一半人类的血。”
“蛟人?”那少女惊呼一声,“你还要重蹈覆辙吗?当初大姐姐就是——”
说到这,少女忍不住停住了嘴,看着琅玕那变得万分难看的脸色,有些惊疑不定。
“这事情不是你管的,我来找你,另有其事。”半晌,琅玕才涩然开口道。
那少女叹息一声,再看了一眼那个昏迷的少女,这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早早地就来接你了。”
“何必如此,封印就是这几天破开,我自然就会回来,你何必这么急?”男子小心翼翼地抱起苏梁,随着少女走进那神秘的山顶。
“这可错了,最近这山间,多了好多送死的人类。”少女冷笑一声,“据说是发现了蓝田玉矿,那帮不怕死是人前赴后继,来了一批又一批,被埋在雪山下的尸体不计其数了。”
那少女走到山顶某处,念动咒术,不一会儿,那空荡荡的山顶忽然出现了一扇大门,琅玕随着她进入,只一眨眼功夫,那扇门又凭空消失,少女和男子皆不见踪影。
树林后的某处,一双眼眸紧紧地看着,露出惊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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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一袭白衣的男子站在一堆药物前,看着面前被冻僵的尸体。那尸体的眼珠凸出,惊恐万分,似乎遇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一般。他的四肢已经破损不堪,血肉模糊间,依稀可以看见骨头。胸膛处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碎裂,让人看了直倒胃口。
“唉……手臂都断成这个样子了,真是麻烦啊。连五脏六腑都不全了,这帮愚蠢的人,好死不活地跑到老子的地盘来胡搅蛮缠,这是哪门子事嘛!”男子的脾气似乎很暴躁,偏偏无可奈何。
“魔君不用愁,大不了我们把这些尸体扔到山涧里去。”一旁的少年小童故意说道。
“你这小子净胡说!怎么能扔到山涧里去呢?尸毒会毁了我的山的!这些人来送死,老子还要来救他们,真是麻烦啊!”那男子气得跳脚,骂骂咧咧地,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小童在一旁打下手,白衣男子将手中的银针一根根扎进那冻僵的尸体内,又塞了一枚丹药放进那尸体的嘴中。
“快去准备汤药!他奶奶的,老子炼了一年的丹药怕是要耗光了!”
那小童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听话地下去准备汤药去了。
那男子专注地忙着手下的工作,为那尸体缝合伤口,又不时地注射点奇怪的液体到那尸体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直起腰来,看着那具尸体被他缝合得完美无比,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大地之灵,疾!”男子蓦地叫了一声,一股柔和的光芒从他的手心溢出,直直得打在了那具尸体身上。淡黄的光晕笼罩着,慢慢地,那具尸体竟然自动长出了红色的肉,慢慢包裹住骨头,那些伤筋动骨的地方,也都慢慢愈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具尸体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不,不应该称作尸体了,那个男子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愣愣地问:“这是哪儿?黄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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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童在一旁一直等着,看到白衣男子的脸色苍白,心里暗自着急,生怕他一时坚持不住,累倒在地。
再看那病床上的男子,身上的伤已经治愈得差不多了,他的心放了下来,一看到白泽将手中的灵术收起,知道已经完毕,连忙迎了上来,递过毛巾。
“这是哪儿,黄泉吗?”
听到伤患如此滑稽的问话,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白泽笑道:“是呢,这是黄泉,这是我们的魔王大人。”
白泽一听,气得吐血,朝着那小童怒骂道:“你小子一天不打皮痒是不是,给我回房间去,看老子等下不来收拾你!老子是魔王?老子是魔王早把你给吃了!”
那小童咯咯笑着,走出了屋内,不忘朝着白泽做鬼脸:“汤药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屋外。”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几十米之外了。
白泽也不去追,继续安下心来治疗面前这男子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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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的手飞速转动,将男子身上的银针一一拔出。那男子咬紧双唇,强忍着痛,半晌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定定地看着白泽。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白泽并不理会他,只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待到完成,他的手轻轻一扬,那男子一个不稳,直接飞了出去,落进了一个滚烫的汤水中。
“坐在里面,两个时辰内不要给我出来!”白泽看也不看那男子,直接走了出去。
那男子坐在药桶中,不敢动弹。只觉得那汤药浸润在身上,一股清凉舒爽滋味从脚底直窜到了头顶,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仰躺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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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刚刚到达药田,就听到玉虚峰处传来的惊天动地的声音。
又是雪崩,他叹息一声,低下头继续摆弄他的药草。
然而,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白泽感觉到异样,朝着天际望去,只见一道金光飞向苍穹,只不过几秒钟,呼啸的声音停住。
白泽的脸色微微一变,呆呆地看着那片光,半晌才回过神来,眼中溢满了泪珠,激动得无法言语。
“终于来了吗?轩辕皇,属下等了一万年,终于来了吗?”
他看着远处的玉虚峰,内心有一股热血沸腾着,似乎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身体,他恍若又站在了大荒的草原上,睥睨着脚下的千军万马,等待着坐在他身上的那个威武的人下命令,他等待着驰骋疆场,成为王者。
“帝巡于东海,地之所载,九州之间,四海之内,有神兽曰白泽,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或天或寿,能幻化成人,知万物之精,达于万物之情。”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轩辕帝拿着圣旨,当着所有种族,宣布他白泽魔君的地位,他是万物之灵,是天寿之物。他的内心涌起了一股自豪感。
“我白泽,终究还是有用武之地的,只要在这里等着,轩辕皇还是会记得我的!”他的内心汹涌澎湃着,呆呆地看着前方,玉虚峰上,浮云重重,他却似乎看到了光明。
那少年小童跌跌撞撞地跑来,看到白泽,上气不接下气,怒道:“还在这里呆着呢,要出大事了!”
白泽回过神来,看着他:“怎么了?这么急急忙忙的,莫不是片刻功夫不见,就想我了?”
那小童气结,心知嘴皮子上斗不过他,偏偏脸还是一红,急急地看着白泽:“真的是大事!”
“什么事?”白泽看着小童的样子,不像是假,知道有了严重的事情,连忙肃穆地看着他。
“玉虚宫开了!我看到了,蛟龙皇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