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是庆文帝在世时修建的,本是庆文帝与其发妻两人的住所。比起历代皇后的承乾宫,这里更像是帝后两人的私人空间。自发妻仙去,庆文帝便命人封了这承恩殿,再未打开过了。在众人眼里,这承恩殿便是受宠的象征。到了庆云帝这一代,无论是少年夫妻的皇后薛梦娴,还是受尽娇宠的皇贵妃赵玫玲,都觊觎着承恩殿,可惜谁都没有进去过。庆云帝似乎并没有打开承恩殿的意思,直到璎珞的出现。庆云帝不但破格封她为妃子,为了让璎珞名正言顺,不惜将冷宫中的柳翰玟过继给她,还打开了承恩殿,赐予璎珞,封其为莲妃。宫里的奇珍异宝,一水儿的全送进了承恩殿,庆云帝更是日日留宿于此。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大概要高兴疯了,可惜这莲妃当真是淡薄如莲的,对于这天大的恩宠,她也没露出一丝丝的喜悦得意。可就因为她的淡薄,才更让庆云帝觉出她的与众不同来,对她的恩宠,与日俱增。
“娘娘,娘娘,醒醒吧……”丫鬟墨竹也算得宫里的老人了,虽不是嬷嬷那般年纪大,也没有姑姑级别的资历,但一直做事仔细,跟过的几个主子都十分喜欢她。皇后将她赐予了新晋的莲妃,命她贴身照顾莲妃的起居。这莲妃入宫,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赖着墨竹来照料。来之前,墨竹多少有些忐忑的,毕竟这莲妃是出了名的淡漠之人,连皇上都不给个笑脸的。这样的人,性子该是古怪的,若是自己一个不小心没伺候好,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啊!但过来照顾了,墨竹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莲妃是真正的淡漠,她对一切都很淡漠,包括她自己。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全然不看在眼里,丫鬟准备什么,她就用什么,好的坏的似乎根本分辨不出来的样子。碰到丫鬟太监偷懒了,她也看不到一般。这样的主子,伺候起来简直省事儿极了。但由于庆云帝日日都来承恩殿,这些个太监宫女们倒也不敢怎么偷懒的。
“嗯?”莲妃迷迷瞪瞪应了一声,翻身又睡了过去,这莲妃像只猫儿似得,永远也睡不够的样子。平日里若是没事,她能在床上眯一整天。
“娘娘……您不能再睡了,这会儿都中午了,该用膳了。”墨竹不得不把莲妃叫起来,庆云帝马上就要过来陪着莲妃一起用午膳,再不把莲妃叫起来,连带着整个承恩殿的人,搞不好都得挨罚了。这莲妃天姿国色,睡颜都是十分动人的,实在让人不忍心打扰她。但墨竹看久了,也就狠的下心了。
“罢了,我起来了。”莲妃自己大概也睡的有点疲倦了,揉揉太阳穴便起身了。刚睡醒,眼睛还是半睁的,但也足够的摄人心魄了。墨竹每次看见莲妃的眼睛,都觉得里面有钩子一般,勾上了便不松开。好在丫鬟也没有资格和主子对视,墨竹才松了口气,不禁感叹,这莲妃实在是个妖精!
“娘娘,离皇上过来用膳还有一会儿,奴婢命人炖了燕窝,您要不要喝一点儿润润喉?”墨竹手脚麻利的伺候莲妃的洗漱。
“端上来吧,少点儿,我吃不下多少的。”莲妃跳舞体态轻盈,在饮食方面一直控制着,久而久之,胃就小了,吃不下多少东西了。
“奴婢遵命!”墨竹叫了小丫鬟去小厨房把燕窝呈上来,自己又麻利的替莲妃梳妆打扮。等到小丫鬟把燕窝呈上来时,莲妃已收拾妥当的坐在桌边了。
“娘娘,请用。”墨竹接过燕窝,小心得用碗里的描金的瓷调羹搅拌着,确保燕窝的温度是适合入口的。
“玟皇子到”门口的小太监尖利的声音传来,这是柳翰玟到了。庆云帝将柳翰玟过继给了莲妃,本打算让莲妃给柳翰玟改名字的。但莲妃不甚在意,就让柳翰玟保持了本名。大家也称他做玟皇子。
“儿臣给莲妃娘娘请安!”柳翰玟穿着新衣服,乖乖巧巧的跪在地上磕头请安。身后的小太监拿着他的书袋,也跪着请安。
“起来吧!”莲妃放下手里正要入口的燕窝,对柳翰玟招手,“翰玟,过来。”
“儿臣遵命!”柳翰玟站起来理理衣服,朝着莲妃走过去。
“今儿天热,瞧你这一头汗水。”莲妃性子淡薄,但对小孩似乎还挺喜欢的。但也是淡淡的样子,不过比对庆云帝和其他人,莲妃对柳翰玟的态度简直可以称的绝佳了!
“谢谢莲妃娘娘的关心。”柳翰玟站着由莲妃给他拭去额头的汗水。
“来,坐我身边。”莲妃一向没什么架子,对柳翰玟就更没有架子,连本宫都不称,都是用的我,“跟我说说,今儿先生教了些什么?”
“回娘娘”柳翰玟在小太监的服侍下,坐在了莲妃的身边,“今儿先生讲了孔老夫子的《论语》”
“哦?”莲妃端起燕窝,轻轻的搅拌了几下,“我没有那个福气,不曾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一二的。你要跟着先生好生的学习,来,先把燕窝喝了,润润喉。待会儿就留下来同我一起用午膳吧?”
“儿臣谢过娘娘”柳翰玟乖乖的接过燕窝,一饮而尽。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会儿早饿了,这点燕窝一口就喝完了。喝完以后才发觉自己动作太过粗鲁了,不好意思的放下碗,羞怯的对莲妃说,“那个……我有点饿了……所以……”
“无妨,”莲妃并不在意,用手里的手帕帮柳翰玟把嘴角粘的燕窝拭去,“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用不用”柳翰玟赶紧摆手,脸都红了。
“墨竹,撤了吧,我要同翰玟好好说说话。”莲妃拉着柳翰玟开始同他讨论起他的学业来。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
“皇上驾到!”安德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宫里一众的丫鬟太监都赶紧跪下请安。
“平身吧!”庆云帝不甚在意一群奴才的请安,大步的往里走去,“爱妃,朕来看你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莲妃带着柳翰玟一起给庆云帝请安。
“爱妃快快请起。”庆云帝哪里舍得让自个心尖上的人累着,赶紧把人扶了起来,“哟,翰玟也在啊?”
“给皇上请安!”柳翰玟赶紧又行了道礼。
“免礼免礼!”皇上拍拍柳翰玟,“一家人,哪里那么多规矩?”
“皇上,今日翰玟同我们一起用膳。”莲妃拉着柳翰玟,对庆云帝道。
“好好好,爱妃说了算,爱妃说了算!”庆云帝拉着莲妃另一只手拍了拍,一脸宠溺。
“翰玟,午膳准备了松鼠桂鱼,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的。”莲妃道,“你待会儿多吃些吧!”
“儿臣谢娘娘惦记”柳翰玟赶紧谢恩。
“翰玟好大的福气啊!”庆云帝故意用酸不拉几的语气道,“爱妃你什么时候能记得朕的爱好?”
“皇上的喜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哪里需要臣妾一个人记着?”莲妃看也不看庆云帝,“翰玟是臣妾的孩子了,臣妾自然是惦记他的。除了臣妾,又有几个人惦记翰玟呢?”莲妃这话说的重了,柳翰玟身份本就敏感,这么说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打庆云帝的脸。
“爱妃……”庆云帝面色微怒。
“每个母亲都最惦记自己的孩子,翰玟是皇上赐给臣妾的。如今臣妾还没这个福分能拥有一个有着皇上骨血的孩子,翰玟如今在臣妾心里,就是臣妾与皇上的孩子。比起母亲的惦记,他人的念想都不做数的。”莲妃依旧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发觉庆云帝的怒气一般。但这话说的庆云帝的怒火马上就没影了。
“爱妃说的是。”庆云帝心里不禁憧憬起来若是有一个自己同莲妃的孩子,那该有多乖巧?
“翰玟……翰玟你怎么了!”莲妃正欲同柳翰玟说些什么,却发觉柳翰玟面色苍白,豆大的汗滴自额头顺着脸颊滚落,嘴唇竟成了紫红的了,“翰玟!翰玟……”
“怎么了……”庆云帝一看,脸色立刻凝重起来,“来人!宣太医!”
“奴才遵旨!”安德寿赶紧吩咐下去,领旨的小太监脚下生风的跑了。
“皇上……翰玟他……”莲妃慌了神,她大抵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的。
“……”柳翰玟已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捂着肚子,面色越发的严重起来。
“安德寿!”庆云帝脸色难看极了。
“皇上,这……玟皇子好像是……中毒了……”安德寿替柳翰玟把了把脉,他略懂医术。
“微臣叩见皇上!”一个老太医很快的过来了。
“快过来看看!”庆云帝一甩袖子。
“微臣遵旨!”老太医动作迅速,上前把脉,一摸脉象,脸色当即凝重起来,“皇上……玟皇子是中毒啊!”
“什么!”庆云帝勃然大怒,“中毒!那你还不赶紧解毒!”
“回皇上……是鹤顶红……微臣……学艺不精,解不了啊!”老太医是太医院的院首,连他都解不了,那整个太医院也是无人可解的。
“鹤顶红……”莲妃被惊着了,几乎站不稳的靠在庆云帝身上,“皇上……”
“爱妃别怕!”庆云帝安抚莲妃,“今天你们如果救不回翰玟,就都给我陪葬!”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老太医赶紧磕头求饶,“皇上,玟皇子的毒有一人可解。”
“谁!”庆云帝问。
“国师可解!”老太医道。
“来人!将玟皇子送往国师的观星楼!即刻命国师施救,务必要把翰玟救回来!”
“奴才遵旨!”安德寿赶紧安排小太监将柳翰玟送往观星楼。
“其余人通通给我留下!”庆云帝搂着面色苍白的莲妃坐下,“谁是跟着翰玟服侍的?”
“回皇上,是奴才!”一个小太监赶紧出来跪下。
“你?”庆云帝眯眼看了小太监一眼,“来人!给我杖毙!”
“皇上开恩!皇上饶命啊!”那小太监赶紧求饶,“求皇上饶命啊!”
“皇上,翰玟就这一个随身的小太监,他才出事,您就……饶了这个小太监吧!”莲妃求情。
“好吧,既然爱妃求情,就饶了你的狗命!”庆云帝不会驳了莲妃的面子。
“谢皇上开恩,谢莲妃娘娘开恩!”那小太监不住的磕头谢恩。
“你说说,翰玟今儿都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怎么就中毒了?”庆云帝审问小太监。
“回皇上,今儿玟皇子只用了早膳便一直在学堂里学习,一直不曾离开过学堂,连水都不曾喝过。只下学后来了莲妃娘娘这里,喝了一碗燕窝粥……”小太监说到这里就没声了。
“这……臣妾是万万不会害翰玟的啊!”莲妃赶紧辩解,“而且那碗燕窝粥本来是臣妾自己要喝的……”说到这里莲妃也没声了,好不容易有了点血色的脸瞬间又白了回去。
“什么!来人!把那碗给朕拿过来!”庆云帝一听,大怒,这还得了?
“奴才遵旨!”有小太监麻利的去了小厨房,却已找不到那个碗了。但验过了锅里剩下的燕窝粥,是无毒的。
“什么!”庆云帝脸都黑了。
“皇上,臣妾的手帕上有燕窝粥,是翰玟喝燕窝粥不小心粘在嘴角上的,臣妾用手帕替他拭去了”莲妃将手帕递过去。
“来人!”庆云帝接过手帕,直接扔给过来的老太医。老太医接过一番检查,最后面色凝重的对庆云帝道:“皇上,这手帕上的燕窝里确实有鹤顶红……”
莲妃冷汗刷的一下便冒出来了。柳翰玟喝的燕窝粥有毒,而那是自己喝的,如果说不是柳翰玟过来喝了那粥,那这会儿躺着的……就是自己了吧?
同莲妃一样脸色难看的,还有庆云帝。锅里的燕窝粥没有毒,那就只有莲妃喝的那碗有毒了。这摆明了是针对莲妃一个人的,是要莲妃的命啊!莲妃身子骨弱,比不得柳翰玟一个少年郎。若是莲妃喝下去了,那这会儿莲妃恐怕已经香消玉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