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月历八百六十二年十一曰初一,大雪纷飞。
一年一度的离城商会如期举行,万商云集,各色商品琳琅满目,王都离城热闹非凡,‘三楼’的生意迎来一年之中的最高峰,商家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努力当好东道主,为盛会服务。
按例,绾娃宫作为王都离城青楼行业的领跑者,会搭台作三日露天演出,名为弘扬王城的娱乐文化,实则招揽生意大赚金银。作为绾娃宫最大的竞争对手——花满楼显然没有从去年的失败中汲取到经验教训,仍旧将舞台搭在了绾娃宫的对面,勇气实在可嘉。
花满楼楼主千色流莹顶着寒风露着香肩亲自上阵,领着一群穿着同样暴露的小妞们扭得正欢,其为娱乐献身的精神非我能及,但方法却是绾娃宫去年用过的。去年,绾娃宫的姑娘穿着由我创意设计的新款衣裙,一出场就夺了所有人的眼球,结果绾娃宫的大门差点被蜂涌而至的宾客挤爆,不知多少同行急红了眼,于是今年纷纷效仿,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绾娃宫今年表演的主题是‘美女与野兽’,姑娘穿上了特制的精美镂空铠甲从头包到臀只露出了一截雪白的大腿,手里握着长矛刀戬,追逐扮成野兽的俊俏小伙们。当野兽被征服时,人群里爆发了一阵阵的尖叫,当然这尖叫以少女少妇居多甚至有人因此而晕厥,这也是我的目的所在,不断开发新客户是一个企业保持长盛不衰的法宝之一,我花了大量心血培养的俊俏小伙们可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当下还在很小范围内流行的南风,解放汐月女性思想,丰富她们简单枯燥的闺阁生活任重而道远。
从花满楼楼主千色流莹脸上那变化多端的丰富的色彩,我知道今年绾娃宫的演出无疑是成功的。
台下,绾娃宫的护卫小厮们卖力的散发着精美的小卡片,一边耐心的解释着卡片上会员积分优惠制度,极力为营建中的绾娃山庄宣传造势,令我开心的是有不少少妇少女飞快地接过卡片藏入了衣袖。嗯,情有可原,毕竟她们的脸面还是相当薄的,还有待美男阵的考验,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看来是非我莫属,为了广大汐月女性的幸福,流言蜚语唾沫星子算得了什么。
看着那抹越来越近的身影,我心底直发寒,那个书呆子定是又要来说教一番了,要换作普通书呆子敢来寻恤滋事我定派人将他用麻袋套了暴打一顿后扔到哪条臭水沟去,但这个书呆子非同一般,出身帝师之家,其祖父是当朝大王帝师,其父为太子南辙之师,为人极其刚正不阿。
书呆子本身却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那公子凌之所以对探花之名耿耿于怀就是因不服败在这书呆子笔下,但为人实在是迂腐古板,对文人向来喜欢的风花雪月不屑一顾,对我立志为之奋斗终身的青楼事业更是恨之入骨。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你这不知廉耻的女子,竟如此不思悔改,堂堂男儿理应金戈铁马上阵杀敌报效家国父母,岂能任你羞辱光天化日之下受胯下之辱?”书呆子径直走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就开始说教。
“呀,是状元公子莅临指教,有失远迎,公子所言字字珠玑感人肺腑,小女子定当时刻铭记,回头写下令人装裱挂在房中日日瞻仰——”我微笑着迎了上去,可不能让这呆神坏了我绾娃宫精心筹划的演出。
“烟视媚行巧言令色,小小年纪竟作起了这买欢卖笑的行当,真是千古未闻,简直丢尽了我汐月王都的脸面。去年今日我便劝说于你,你却不知悔改,今年更是变本加厉愈发无可救药,我本不愿再游说于你,但救人救到底,圣者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若幡然悔悟还为时不晚!”呆神摇着头,轻摇折扇半掩面,那样子大概是怕在他眼中污浊不堪的演出玷污了他高洁的双目。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么,这是哪位圣者曰的?小女子倒听说过,‘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心中无色,眼中无色’,状元公子眼里既能看到这世间颜色,怕是心中亦有色吧?心中有色眼里有色,状元公子又何必作出高洁之姿不染红尘之态,指责我等不知廉耻?”汐月没有佛这一说,但想那佛也一定是圣者吧,权当佛换了个皮囊而已。
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所作所为虽离经叛道但问心无愧,不谋财害命祸国殃民,何必在意这一两个卫道士的眼光。
呆神愣愣的望着我,似乎被我刚才说的话噎住了,良久,呆神收起折扇,“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空色色,色色空空,甚妙甚妙,但如此金玉良言竟从你这倚门卖笑的小女子嘴里说出,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叫我等饱读圣贤书者情何以堪——”
“状元公子何必记怀,公子若肯赏光绾娃宫,小女子定当亲自为公子磨墨添香,相信以公子的聪慧定能得常人不能之感悟,明理治学所需的不仅仅是饱读诗书,偶尔风花雪月或许可以偶得定国安邦之理,倚门卖笑至少还有笑,人生苦短何必苦作乐,公子——公子——”在我还没把我自己恶心倒时,状元公子已经被恶心倒了,转过身径直往花满楼的台子去了,仍我在背后千呼万唤都不肯回来。
千色流莹已经由绿转黑的脸色足以证明我把这个呆神恶心走是多么明智的选择,遥望那边呆神滔滔不绝的教诲着花满楼的莺莺燕燕,一副诲人不倦的样子让我深感痛快,小样儿,让你和本宫主作对,这回自有呆神收拾你。
回过头来,台上野兽们闹得正欢,此时已经大展了雄风,将美女勇士生擒活捉,虎视眈眈,大有一雪前耻之势,台下看客如潮,击掌呼哨,高亢的情绪里一曲汐月版本《征服》嘹亮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