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大宅远看时并没有多大,但是真正站在门口,一眼望进去,才能发觉院内的深邃来!
与院墙的古旧不同,大门显然刚刚漆过,正门顶上还铺了新瓦。那城主大人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方寻四人站在大门前面,抬头正见一面匾额,上书四个大字:
“方氏医馆”
梦欣媛在一旁大呼小叫,声称自己也立了功,都没有领到大宅!梦欣英含笑不语。方寻则是皱紧了眉头,像是思索着什么。他已经清楚听到,里面有人正在议论他。
“那小子有什么能耐!不过是背了一张药方,就敢称名医了!”
“孙老哥所言极是!那黄口小儿,我看也不过如此。仗着什么‘祝由术’,就不把我等放在眼里。要真有那种神术,圣人还传授医术做什么?还要培植药草做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方寻与少城主走的极近,听说是过命的交情。两个顽童能有什么过命交情?不过是方寻刻意巴结少城主而已。如今好处不是来了,平白的得了一座大宅子!”
“可不是么,我等行医数十载,才堪堪能买下一座宅子。他何德何能,一来到青丘城就占了这处宅院!”
“岂有此理!那方寻今日便要过来,须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不敢轻视我等……”
……
饶是方寻不再眷恋这些虚名,也心头微怒。他虽然要武修成仙,但成仙也只为求一个自在,求一个逍遥。此情此景,就算普通人,也会动怒,更何况方寻性子执拗,又身怀武艺,怎肯受这侮辱!
方寻此刻就怒了。
他是初到青丘城不假,但也不是一事无成。不说破巫蛊、救病患;光是传下一张药方,使其他大夫能够根治各种毒症,也是一件功劳。此刻在这些人嘴里,却变得无足轻重了……
况且方寻可不是求着城主讨要巨宅。这是城主硬塞过来的,勉为其难收了下来。城主都没说什么,这些家伙倒是念叨起来!
如果这些人是外人,再怎么指责方寻,他也不会在意,可这些是什么人?
这些是要和他一起从事的人。
这宅子属于方寻,但名义上,方寻只是应城主之邀,开办一个传授医术的医馆。若是在京师大城,这里就是一处学院,而方寻,就是掌院!
这些人是要在他底下做事,背后议论,方寻可不能当作耳旁风。这些人能背后议论,就能在背后使绊子。他是要在这院子里常住的,可不想整日被这些人算计。这些人自恃有资历,不服方寻调遣,自然也不能尽心做事,最终丢脸的还是方寻。
别人提到“方氏医馆”,不会说起那些大夫,只会说这馆主如何如何。
院内争论愈发的热闹,梦家兄妹渐渐也听到声音。他们是后天中成的境界,虽然心神修为不能与方寻相比,也极为不凡!梦欣英仍是面色如常,梦欣媛却早已怒形于色,娇声喝道:
“这些老不羞,自己没本事,却只会乱吠!那些蛊人做乱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跳出来?如今得了好处还卖乖。表哥不如将这些人统统赶出去,也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主人!!!”
一边说着,气鼓鼓就要进门大骂。方寻也不去阻止,却和道:“我们也进去罢,看看这宅子究竟如何!”说罢,跟在梦欣媛后面。
梦欣媛哼了一声,大步迈了进去。
大门半掩。今日交接,城主早早将侍卫尽数撤去,如今连个守门的人也没有。这些大夫是早就来了的。只是不想一夜之间,“青丘医馆”变成了“方氏医馆”。
梦欣媛怒气冲冲走进去,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她与方寻每日交流拳技,又是年龄相若,自然分外亲近!有人诋毁方寻,她心中不平,才一进门,就娇声喝道:“里面的人还不快快出来!主人都回家了,你们这些客人倒安稳坐在堂上!羞也不羞?”
这一声喊,那里面登时炸开了锅。
“哪里来的野丫头,居然上门来闹事!简直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便是那方寻小儿来了,也得乖乖的上前行礼。这丫头倒是大胆!”
“孙老哥可莫要冲动,且看是谁再说。这青丘城里有几个丫头当真惹不起的。梦家的就有一个。看来是方寻那小儿过来了!自己不出面,只叫他表妹来闹,正是要我等丢了面皮才干休……”
“哼,我倒要看看,这方寻是何等人物!走,我们出去一番罢,毕竟这院子如今归他所有……”
只听脚步声哗啦乱响,间或夹杂着拐杖柱地的笃笃声。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从院内转了出来,个个面色不忿,怒目望来。
梦自安是城里的副将,平日里也与这些人打过交道。迎上前笑道:“几位神医苦心孤诣,要培养医国妙手,济世救人,这是有大功德的事。怎能劳各位亲自相迎!快快请进,如今这府邸归我外甥所有,该是小子们来迎各位才对。诸位请入内说话!”
几个老者听梦自安说话颇为恭敬,暗叹梦家家教果然不凡,连这有名的莽夫也能知道礼节!当下心中略松,俱是感叹:看这梦自安如此有礼,也不必跟那方寻小子太过计较。只须让他来认个错,也就是了!
一个老者颤巍巍走出来,手杖敲在地上叮叮作响,清脆悦耳,居然有金石之声。
竟然是一副铁杖!
方寻心下暗惊:这就是那些人付以重望,要来教训自己的“孙老哥”么?
果然,那老者走到离方寻两步的位置,面色平静的说道:“你就是方寻么?听说你医术极是高明。如今城里都在传说,连我们这些老朽都治不好的蛊毒,你随手就能对付。老夫和众位同行行医数十年,也不曾见过这种本领,还望方公子指教一番!”
说完,柱着手杖,双目望天,再不言语,显然在等方寻来“教训”……
方寻一看那老者的倨傲模样,心里立时来气。再看旁边那些老者,个个面色古怪,似有疑色。显然那些人也不曾想到,这孙老头竟然如此说话。
老而不死谓之贼。这老者,就是贼!
不声不响的把球踢过来,明明是杀方寻的威风,却说要方寻来教训他。
在他看来,方寻虽然年幼,也不敢太过自傲。若是真的指点几句,只怕全城人都会把方寻当做笑话谈资。这就是捧杀!若是方寻示弱,谦逊几句,那就正中各人下怀。将来这些老者提起此事,只会说:看那方寻小儿,虽然做了馆主,还不是对我等俯首贴耳。他能有甚么本事!
旁观几个老者,先是不解,待得想清楚,却满面春风。连连称道:
“正是,正是,方馆主年纪轻轻就能当此大任,我等自然不及。还望馆主多多指点,我等自然感激不尽!”
梦欣媛听得大怒,正要喝骂,却被梦自安拦下:“不忙,且看你表哥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