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对丫丫来说,绝对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这是两辈子里,她所面对得最艰难的一次挑战。
因为是第一次学习,赵大娘便先拿着个帕子,给丫丫边演示、边讲解刺绣的一些基础知识,诸如拿针、捧帕子的姿势,针法有多少种,各有什么特色,图样、色彩搭配等也都简单提了下,随后,便给丫丫找了块粗布,让照着图样试着练习一下。在赵大娘看来,这么一个乖巧、灵活,又对刺绣这么上心的孩子,学习刺绣这件事情,应该是很简单的,差的也就是时间练习而已。
丫丫憋着口气,捏起绣花针,小心地对着眼前的布,一针刺了下去:“啊”,接着便发出了小小的呼疼声。
粉嫩嫩的手指尖上,正冒出一颗浑圆的血珠来,丫丫把它放进嘴里,吸完之后,才继续拿针奋斗。
这下子,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屋内时不时地传出“啊”、“嘶”的呼疼吸气声,边上的赵大娘完全傻眼了,边看着丫丫下针,伤到自己,吸手指,接着又是重复同样的动作,没完没了。
初学刺绣的人,赵大娘也见过很多,刚开始是会有些人不适应,笨手笨脚地戳伤自己的手指,不过,也就刚开始的几下,哪里见过丫丫这样,几乎是下两次针,就扎着自己一次的人。所以,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疼得眼里都布上了水汽。
半响,赵大娘反应过来,心里直发疼,赶紧喊停:“停、停、停,丫丫,你这是刺绣还是在刺自己的手指啊?”
说着拉起丫丫的两只手,那上面已经布满了针孔,看着很是可怜。
丫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师傅,对不起,我太笨了。”
赵大娘叹了口气,起身去拿了瓶药过来,边给丫丫上药,边对着她吩咐道:“算了,你这是第一次学习,也不着急,今天你就先回家去,好好护着手指头,明天我们再接着学,啊?”
丫丫感激地点了点头:“嗯,谢谢师傅。”
看着那小小的身子离开家门,往对面而去,赵大娘禁不住又叹了口气,她是万分没想到,这个弟子对女红是这么不上手,希望以后不要太丢她的脸才好!
丫丫举着双手回到家中后,爷爷看了也觉得十分心疼,更是不让她干任何事情,于是丫丫便只剩下修炼这一件事情可以干,这倒是符合她心意,她也乐意如此。
如此,连着几日刺得自己两手布满血洞之后,不仅丫丫对自己的女红天份感到十分绝望,就连她的师傅赵大娘也是如此感觉。
对赵大娘来说,这样的事情,可谓沉重打击,本来她还指望收个关门弟子,以后赢了狗子她娘去,现在不仅一点希望也没有,更恐怖的是,这事如果传出去,她这个当师傅的脸可就丢尽了!
所以,这日又到赵小勇休息时,赵大娘终于忍不住,把这件事情如实对着她儿子说了出来:“小勇啊,你这让我收弟子,我也收了,可这丫丫实在不是个学女红的料啊,看着她每日把自己手指刺成那样,我可真没办法继续教下去了。”
赵小勇咋闻此事,也是十分吃惊,女子女红学的不好,意味着什么,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顿了顿,他收起惊讶,平静地对着他娘道:“丫丫年纪还小,她学女红本来也只是为了给您和她自己找个事情,打发时间,娘您就不要过于苛刻了,差不多就行了。以后时间有的是,慢慢再教就好了。”
听她儿子这么一说,赵大娘也觉得有点道理,况且她也就发发牢骚而已,弟子都收了,又不能退,于是叹了口气道:“嗯,暂时也只能这样了,你娘我一辈子好强,临老了,却收了这么个弟子,可真是晚节不保啊。”
赵小勇顿觉好笑,他娘又不是什么名人,哪来什么“晚节不保”的说法,便安慰她道:“娘,您多想了,您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吗?丫丫这么乖巧、懂事,您以后就当多个女儿,别把她当弟子看就成了。”
“这倒也是”,赵大娘慢慢被儿子说动,一时也就觉得丫丫这个弟子没那么糟糕了,“那我以后就把她当女儿看吧,女红不成,还有别的嘛,我都教教看,总有一样能成的。”
说到这里,赵大娘心情又变好起来,脸上挂起笑容,转身去忙着给她儿子做好吃的了。
赵大勇安慰完他娘,便过对门去把丫丫接到他的书房里,准备开始教她识字。
“小勇哥哥,这是什么书啊?”丫丫指着桌面上的那本《三字经》故意问道。
赵小勇拉开凳子,坐了下来:“这是《三字经》,我们启蒙都用这本书。”说着把书籍拿起放到边上,接着对丫丫说道:“我们先来学怎么写你自己的名字。”
丫丫看着赵小勇一脸严肃地拿起毛笔,在白纸上写下她的名字:张丫丫。
一名男子,如此认真地写着她的名字,这样的事实让丫丫心中微觉异样:活了两辈子,她从没有与异性打从心里感觉这么亲近的时候。
“这个是你的姓——张,来,我抓着你的手教你怎么写。”
直到赵小勇的声音传来,丫丫才恍然回神。
书桌前,一大一小,一站一坐,两手握着同一支毛笔,一黑一白的小脸带着同样的认真,衬得这屋内的气氛异常温馨、和谐。
看着自己在赵小勇帮助下写出的字,丫丫顿觉十分无语,歪歪斜斜,像蚯蚓爬一样。她前世没用过毛笔,这辈子看来要多加练习了。
一遍完成后,丫丫便自己独自练习起来,一笔一划,写得十分顺畅。赵小勇看她没有对照旁边的样本,本就十分吃惊,再看她居然毫无错处,就写出自己的名字来,顿时便瞪大了眼睛,心中感叹万分!前段时间他学认字的速度就已经让先生很是吃惊,现在和丫丫比起来,他那可就算不上什么了。
兴许是因为近几日学习女红受打击太严重,丫丫今日一点也不想装笨,所以接下来的《三字经》学习也进展得非常顺利,赵小勇教多少,她就吃下去多少。
赵小勇更是惊奇,所以每学到后面一点,他就要考一考前面的字丫丫能不能认识,结果发现她是真的都记住了。这个事实显然让赵小勇深受打击,他本来觉得自己十分聪颖,没成想眼前这个小姑娘比他强的太多,一时脸色沉郁下来。
丫丫练字休息的空挡里,偶尔抬头看见赵小勇脸色不太对,才猛然想起自己太过的表现,可能会让眼前的小孩子自尊心受到打击,便赶忙挤出眼泪,可怜兮兮道:“小勇哥哥,丫丫的手指头好痛,丫丫是不是太笨了?”说罢还抬高双手,递到赵小勇眼皮底下。
赵小勇看着眼前这双布满血洞的小手,想起手的主人学女红的笨样子来,心里微感平衡:识字这么厉害的人,女红却怎么也学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看来老天爷也是公平的。于是,脸色缓了缓,开口道:“丫丫要是笨,这个世界就没有聪明的人了。”
看着他脸色恢复了点,丫丫暗自松了口气:“小勇哥哥不是故意安慰我的?”
赵小勇摇了摇头:“不是,丫丫识字的速度比任何人都要快。”
说道这里,赵小勇更是坚定了要让丫丫学女红的决心,要是没有这项对比,他可是怕自己会产生嫉妒心理,所以,咳咳,丫丫还是辛苦点,多学点东西吧。
这头,赵小勇小朋友心里的恶魔在“嘿嘿”直笑,那头,丫丫小姑娘被夸奖之后,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她这个成年人,被如此夸奖,确实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