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行李放回住处,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我又出了门——胡小燕找我找得那么急,应该不是为了采访兴隆之行的原因,以她和李茹男的私交,绝不用担心怕挖不到独家新闻,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也只有见到本人后才会清楚。
坐着黄包车,不大会儿功夫就来到了《燕京时报》的办公处,付过车资,我迈步走进报社大门。
报社不大,分上下两层,二楼是报社内部办公的地方,一楼则是接待访客,办理一般对外事物的地方,因为是下午刚过不久,报社里的人不是很多,除了一个四十多岁,戴着厚底眼镜老学究似的人趴在书桌上记录两个要登寻人启事的客户资料外,便再无一人。
我在旁边候客的长椅上坐下,一边打量着报社的布置格局,一边等着那边的报社员工把手头的工作办理完。
那个老学究做事很认真,问的非常仔细,每写完一行字,都要再重复一遍,让两个人确认无误外才再继续下去,短短一个不到五十字的寻人启事,居然花了十多分钟还没搞完,真不知道他是真的认真,还是怕事情干完了以后闲着太无聊。
算了,不等他在那里磨机了。
两个登寻人启事的人为了更快的找到人自然愿意配合对方,尽量把细节描述的更详细准确,我却没有心情等着他们三个为了穿的衣服上到底是四个钮扣还是五个钮扣之类问题反复研究而浪费时间了,于是自已起身直接上楼。
二楼共有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门口都挂着白漆黑字的铭牌,最里边的是主编室,主编室的旁边是财会室,对面的则是编辑室,主编室和财会室的门都关着,只有编辑室的门是半开着的,从敞开的门口望进去,里边有三个人正在工作。
我轻轻敲两下房门,屋里的几个人抬起头望了过来。
“对不起,打扰了,请问胡小燕胡小姐在吗?”我问道。
“胡小燕?请问您找她有什么事?”
听说是找胡小燕的,三人之中年纪最轻的那个明显更关心,把手里的笔放下站了起来。
“噢,是这样,我刚才外地回来,听侦探社的同事说这几天胡小姐数次上门询问,不知是不是有急事,所以来报社找她问问。”我笑笑答道。
这个年轻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白皙之极,也许是我的嗅觉太过灵敏,隔着三四步就能闻到雪花膏的气味儿,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鼻子有点塌,留着三七开的分头,上面抹着发蜡,梳理得一丝不乱,下穿黑色西裤,褐色皮鞋,上穿一件马甲,马甲左胸的口袋外垂下一条金黄色的细链,估计口袋里装的是一块不会太便宜的怀表吧?
燕京时报还真是有点儿意思,既有楼下那种古板严谨的老学究式人物,也有这种追求时尚追求到不伦不类的新潮青年,也难怪胡小燕会在这里工作,想来,不论什么样的人在这里都能找到对脾气的人吧。
“请问先生贵姓。”记者外出采访扑空,把人约到报社来谈很正常,那个年轻人的警惕放松了一些。
“免贵,姓江,江一凡。”我答道。
“江一凡?你就是江一凡?!”
三个字刚一出口,屋里的三个编辑都是吃了一惊,前后态度明显不同。
我点了点头。
可以理解,他们是《燕京时报》的编辑,《燕京时报》上的所有文章都是由他们组织,整理,排版,校对,对报上所刊文章自然非常熟悉,前段时间不久,他们的报纸刚刚登过胡小燕的专访,特别是关于天香楼投毒案的部分,由于是她亲身全程跟踪在场,是如假包换的独家消息,所以那一期的报纸销量大涨,比平时多卖出去了近三成,为此,报社主编还特意摆酒庆功,给胡小燕发了十块大洋做为奖励——以胡小燕的身家自是不会在意这十块大洋,但被主编当众表扬,那几天的心情可是非常好。所以,他们对我的名字有印象并不奇怪。
“原来是江先生,快坐,快坐。我是小燕的同事,也是她的朋友,柳权宇,负责时报的社会新闻版面,小燕出去采访新闻,估计很快就要回来了。”柳权宇变得非常热情,招呼我坐下,还忙着找杯子彻茶倒水,勤快的很。
这个年轻人的反应有些怪。
我直觉的感到——热情是真的热情,不过热情的背后似乎有一点作做。常理而言,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提起和当事人的关系时,要么说是同事,要么说是朋友,很少会有人把这两种关系都讲一遍,为什么他会反其道而行之?莫非是他对胡小燕有仰慕之心,所以对胡小燕的男性朋友有一种潜意识的戒备之心,讲到同事的关系后,才要加上一句“也是她的朋友”,以竖起一道防护网,把胡小燕置于自已的保护圈内,让别人知难而退,不要有妄想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