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儿随了石头的姓,姓马,名字是玲花给取的,叫文德,也就是我,马文德。除了我之外,当年参加抄家的其他七个人分别是:金聪伟、葛俊、曾启铭、解方远、邹家述、黄洪涛、王进。他们都是我杀的,哦,对不起,我忘了,这些你们早就知道了。我该讲的都已经讲完了,有什么要问的你们就问吧。”
我不再说话,用目光依次和钟浩权他们三个人的眼睛对接了一下。钟浩权注视着我,叹息着问道:“老领导,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我淡然道:“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在向金聪伟击出那块砖头之前,我的脑海里并没有要为母亲报仇的计划,也可能有,只不过存在于我的潜意识里吧。一旦出现机会,我就必须去实施。总之,从金聪伟倒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小高问:“马老,您杀害曾启铭和王进的具体过程,能不能再详细说一下?”
我点点头:“好的。1977年以后,社会秩序逐渐恢复正常,想要不露马脚地杀人变得困难起来,我只能耐心地等待机会。1995年夏天,局里打掉了一个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没过多久,就有人为那个团伙的头目向我疏通关系。在这个过程中,我见到了团伙头目的儿子,也就是小高第一个爱情故事里的杰,他真正的名字叫顾闯。第一次见到顾闯我就惊呆了,他简直和解方远太像了,不仅长得像,身材也几乎是一模一样。加上当时顾闯和解方远死时的年纪差不多,让我一下子有了灵感,我知道搞掉曾启铭的机会来了。曾启铭这个人有一个弱点:非常迷信。当年我只是略施小计就让他协助我一起先后杀了葛俊、解方远和邹家述。噢,对了,说到这儿,我要纠正一下小杜故事里的一个错误。曾启铭虽然人长得像京巴,但他的真正绰号是金八。我和顾闯做了一笔交易,他帮我杀了曾启铭。”
“至于王进,他是最让我费脑筋的一个。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身边的危险,警惕性很高,甚至不惜断绝了和我们这些老同学的来往,想用与世隔绝的方式逃避惩罚,我始终无法找到合适的机会除掉他。一直等到2008年5月,离我退休的时间只剩下一年多,很快我就将失去一些便利条件,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恰巧在这时,一个机缘巧合,让我遇到了一个来局里自首的犯罪嫌疑人,他就是小高第二个爱情故事里的程栋。他杀了一家三口,犯的罪肯定会判死刑,我又和程栋做了一笔交易,给他一天时间让他完成一个心愿,然后再将其归案,条件是要帮我杀掉王进。我很早就知道王进有晨起跑步的习惯,于是,经过一番简单的‘培训’后,程栋驾驶着一辆报废的大货车在王进居住的小区里将王进撞死。”
我双手扶桌站了起来,钟浩权和小高、小杜见状也纷纷起身。
“事情就是这样,具体的细节等我跟你们回去后再详细说吧。”
我将双手握成拳头合拢到一起擎到小高和小杜的面前。小高和小杜对视一下,脸上都流露出为难的神情。
小高为难道:“马老,不必了吧?”
我说:“还是按规矩来吧。”
小杜在犹豫不决中从裤兜里慢慢掏出了手拷,看他仍然是举棋不定的样子,我只好主动伸手拿过手拷,娴熟地戴在自己的两个手腕上,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为自己戴手拷。
我用41年的时间杀了7个人,用34年的警察生涯办了1126个案子。曾经,我想用7条人命换回一份心灵的慰藉,我想用办案数量的不断叠加来昭显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可是,到头来发现,自己终究还是无法摆脱那份深深的负罪感。我时常会问自己,四十多年前的那一幕悲剧真的无法避免吗?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自己是否有勇气在那么残酷的现实面前和母亲相认?我始终都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或许,这本来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