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长沙上大学的同学回来了,请我到一家有名的乡菜馆吃饭,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起他的恋爱生活来。
这位同学家里的条件不错,平时生活一向奢侈。事实上我并不是很喜欢她,只是以前因为班上的很多女同学排挤她,所以经常硬拉着同样孤单的我出去请我吃饭。
她说这里的特色菜酸辣鱼很有名,早就想回来吃了。可吃到一半的时候她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要先走,于是埋了单,向我打了个招呼让我一个人慢慢吃。
看着满盘的菜肴,一个人慢慢享受正合我意,省得一个劲听她罗嗦。
一个身着绿色真丝裙子的高个女孩走进来,立刻吸引住了满堂客人的眼光。我正在低头扒拉碗里的饭粒,也抬起眼皮欣赏走进来的清新明亮的美女,有似曾见过的感觉。
她的眼睛迅速在屋内扫过一圈,径直朝我走了过来。“嗨,怎么今天一个人在这里吃饭呢?”她很自然地坐到我的对面。
“你认识我?”我惊讶地看着她。
“是啊,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子,我挺喜欢你的。”
她的话让我有点吃惊,有关她的一丝记忆依稀出现在脑海里。
以前早起去跑步或打篮球的时候,曾好几次看见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开到宿舍门口停下,从车里下来一个高高瘦瘦、衣着华丽的女子,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成熟的美丽,从她身上看不出半点学生的影子。但她们告诉我,是音乐系大二的学生,名叫刘灿。
“听说去年被本市一个建筑商包养了呢!”杜兰曾神秘地说。
“你叫刘灿吧?”我说。
“是啊!我的名气在学校一定很坏吧,所以你才知道我。”她笑,我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坦诚。“我的一个朋友失约了所以一个人来这里吃饭,介意我和你一起坐吗?对了,这位置没有其他人吧?”
“没有。”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她当即熟练地叫来服务员点菜。女服务员毕恭毕敬地向她介绍着菜名。她伸手指着桌上被我们吃掉一大半的酸辣鱼:“不用了,就来个和这一样的吧,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你的名字,叫雷蕾是吧?”她有点不确定地问道。
“恩。”
“是2000级中文系文秘班的吧?”
“是。”
“哦,我是99级音乐系的。”
“我知道。”我淡淡地回应着她的话,内心不太愿意和她这号人物打交道。
“听人说过你对别人很冷酷,果然是这样。很讨厌和人说话吗?”
“当没有共同语言、而我又对对方没一点兴趣的时候,很讨厌。”我说。
“那么,你讨厌我?”
“谈不上,不过确实对你没什么兴趣。”
“你很坦白,是个很鲜明的女孩子。”
她的菜端上来时我已经填饱了肚子,不经意地对她说:“我要走了,你慢慢吃吧。”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可不可以陪我聊聊天?”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由刚才的春风得意、风情万种变得楚楚可怜,声音里透露着看不见的沮丧。
“算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愿意陪我说话,只是,我真的很渴望有一个朋友,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你知道吗?每个人做每件事情,都是有他的苦衷的。一个人,有权利选择她仅有的人生。”见我不做声,她继续说道,长长的睫毛下闪动着醉人的泪花。
我因她的眼泪而重新坐了下来,只因自己也是个喜欢靠流泪来发泄的人。爸爸很讨厌我这点,认为流眼泪是最懦弱的表现。但是我相信,容易落泪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
无可否认,和其他很多人一样,我其实也很好奇刘灿的另类生活,好奇这个别人看来秘一样的女孩。
我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她说了声“谢谢”,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你好象有例外地对几个男生特别好,那其中一定有你所爱的人吧?”
“为什么这么说?”
“凭直觉。在现实的社会里,男女之间的纯友情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你要记住,千万不要爱一个人太深,不要对他太好,否则会受到伤害的。”
“听你的口气,是不是以前受到过伤害?”
“我曾经深深地爱过一个男人,那时候他对我很好,每天接我上下课,给我送饭,冬天站在风里给我送暖炉,还不时写诗送给我,为了他我也什么都愿意做,甚至把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拿给他做小生意,还想过退学和他结婚,可是没想到他背着我把我给他的钱全部赌博赌输了,这些我都原谅了他,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还和一个妓女混在一块,据说那个小姐经常给他钱。我还是给了他机会,在我的劝说下他离开了那个妓女,我兼职了两份家教,辛勤地赚钱,也要求他好好找一份工作,我们俩共同努力。他也确实努力过,但找工作的过程让他很自卑,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人也越来越消沉,我鼓励他,想帮他勇敢地站起来,并且联系了一家电脑学校,想让他去学软件开发,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说不爱我了,并当着我的面搂着另外一个女孩子。我当即给了他一巴掌,从此再也不相信男人。”
我再次递给她纸巾,示意她擦干眼泪,她继续说道:“当时我把仅有的钱全部交到了电脑学校,身上没有一分钱,学校不停地催着我交学费,妈妈也经常向我诉说着家里欠下的巨额债务,这时候我其中一个学生的爸爸在得知我的情况后,频频向我示好,并许诺承担我大学四年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当时我并没同意,可他在一次把我灌醉后强奸了我,事后给了我一万块封口费,反正自己的心也死了,而且事已至此,我便答应了他一再的要求,一直走到今天的地步。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贱啊?”
“人总是不能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活着,你也是被逼的,我能理解。”我说。
听说现在的名牌大学,有很多女大学生在外面兼职做小姐,刘灿的行为不过属于无奈而犯下的错,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再次觉得,世俗的眼光总是喜欢小题大做。
“真的吗?你真的能理解我?”她似乎有点不太相信,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地向我征询答案。
“我没有必要骗你啊。年轻人谁不犯错,就是我,也经常被老师教训,被同学在背后骂,可我根本不在乎。”我第一次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说真心话。向来都只有别人开导我的份,没想到今天居然轮到我开导别人,对方还是个看起来比我成熟得多的漂亮女人,真是少有的经历啊。
刘灿逐渐重新神采飞扬起来,一如她的名字。“今天真是谢谢你,找个人说说后心里就没那么压抑了。雷蕾你真是个不错的人。”她写了个手机号码给我,让我有事尽管找她,“我已经当你是好朋友了,放心吧,我不会带坏你的。”最后她说。
我当然相信她不会带坏我,因为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