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天地变色!
有白光从她面上透额而出,宛如利刃直刺天际,割开云层阴霾,妄境中诸般景物开始虚浮碎裂。
奕灼一惊,手中急翻,射出红光笼在妄境之上,极力将妄境中的碎裂稳住,面色一沉,失了先前的从容淡定:“这人类什么来历?竟有这般本事!”
看着临在溟生海上的常菲菲蹙眉闭眸,黑发飞舞翻卷,额上渐渐现出羽翼般的银色暗纹,而她蜷在地上的身体也晕出了白光,紫媱不由一怔,轻道:“她额上有圣族封印,只怕不是普通人类!”
眉一挑,奕灼冷冷一笑:“不是人类又如何,既落入我手中,就算她时运不济罢!”
手中红光忽盛,续又覆了上去,光片所及之处,妄境中碎裂景物片片还原,白光收缩,在常菲菲身周汇聚成圈。
眼见得不过片刻,常菲菲额上汗出如浆,脸色青如铁灰,紫媱心中不忍,握住奕灼的手:“放过他们吧,何苦逼压至此!”
眼角微挑,奕灼抽出了手,秀长眸中盛了寒意:“我若容他们冲出妄境,这反噬之力便会全落到我身上,你可曾为我想过?媱媱,你还真是不把我的死活放在心上!”
咬了咬唇,紫媱哑声道:“妄境是你设的,灵力收发都在你一念之间!更何况,你以一个施了摄念咒的瓶子引他们前来,难道只是为了看场好戏?便是你执意任性,我却不信魔界那人会容你如此!”
凤眼一眯,手指顺着紫媱面上突出的颧骨抚到下颚,猛地捏住,往上一抬,奕灼逼近了她,唇边一丝浅笑,眼中却神色冰寒:“媱媱,你貌似万事不萦于心,其实诸事皆知,好好好!倒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真通透伶俐!这样看来,你先前砸那瓶子也是早有打算了?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的力道很大,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要刺进骨子里,紫媱从齿缝中吸了口气,猛一甩头,拼力推开他,冷冷道:“日日与你在一处,你结交的那人,我便是见不到他的面貌也能察觉到他的气息!你打算做的事,我便是不能亲耳听到却也能猜到几分!我知道你与他联手,引来这两人,是想借那瓶子探听解开太离钟封印的法子,盘算着救出沧吾后,三分天下!可是奕灼,这两人,一个是圣灵,一个身上有圣族封印,你莽撞出手,便是惹上了圣族和中间界,一着不慎,为他人做嫁衣裳不说,只怕还会搭上性命,你一心争胜,可曾想过后果?!”
“哦?”唇角一扬,奕灼似笑非笑:“如此说来,你倒是为我着想了?”
紫媱撇开脸,咬牙不答。
“啧啧啧,生气了?”一手揽过她,奕灼将头埋在了她肩上,口中轻笑道:“可别,难得你肯为我着想,我很欢喜呢……只是,你既知道我的打算,便该清楚我费了这般大的力气引他们来,便不能轻易放他们走,好戏,才刚刚开始……”
眼见着白光压在常菲菲身上,逼到了极处,像是受压不过,猛地反弹出去,折射到她上空的妄境中,便见那那妄境中的诸般景象渐渐扭曲模糊,无数碎片拼镶组合,慢慢现出另一番景象,紫媱深吸一口气,侧身推开了他,缓缓道:“奕灼,你在玩火,就不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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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语出口的一刹那,恍如闪电从眼前划过,一时间再看不清一景一物,常菲菲闭上了眼,只觉体内似有千万把小刀刺戳,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燃烧,痛楚一分一寸刷过四肢百骸,又在神经末梢汇聚,旋即汇成洪流直冲脑际。
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冲出来,无数属于她和不属于她的记忆交替缠绕,宛如火熔了岩浆在脑中翻滚,常菲菲捧着脑袋,只觉得整个人就要被这痛楚吞没,就在她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时,忽地一缕清音从远空传来,便如一泓清泉注入脑中,音符乐声点点如珠从脑中一路滑落,流转全身,那彻骨的灼痛渐渐淡了,眼前白光渐渐消散,模糊中,一个人影渐渐清晰,黑瀑般流泻的发以夜光海纹珠连缀相挽,玉棱金丝绞着孔雀石的抹额下露出碧海般的眼,一身白羽丝缎衣裙上笼着青色攒银丝浮凸莲瓣罩纱,那是占了整幅殿壁的镜中映出的人,那张丽绝出尘的脸也在过往梦境中见过了多次,常菲菲立时便认出那是盛装的奥尔薇亚!
从溟生海大战再到眼前的奥尔薇亚,常菲菲闭了闭眼,不由长叹了口气,心想这场幻梦越做越诡异,真不知道要做到哪一步才好,心中不由焦躁。下意识揉了揉额,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她猛地睁开了眼,愕然发现镜中的人儿抚着抹额上的孔雀石,正睁大了眼与她对望,不由深吸了口气——这镜中的奥尔薇亚竟是她常菲菲映出的身影,这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正在惊疑之际,一道红光闪过,身畔蓦地又现出一个女子,红宝环扣将长发高高束起,映得一双暗红眼瞳灿然生光,绯红的紧身衣裙勾勒出曲线曼妙,裸露的臂弯和膝上却扣着金丝护甲,为女子的妖娆明媚凭添了几分英气,常菲菲一怔:“千迦?你怎么也在这里?”
千迦单膝点地,沉声道:“殿下,大典快开始了,若殿下已准备妥当,便请移步临桑台,陛下已在台上候着了!”
“大典?什么大典?”脑中似乎又开始燃起了火苗,一点一点的疼,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一点一点明晰,常菲菲想抓住那线索,却总也抓不住,忍不住皱眉:“哪个陛下?夜罗么?他找我做什么?”
千迦蹙了蹙眉:“自然是夜罗陛下,今日是殿下与陛下的成婚大典,殿下都不记得了么?”
“成婚?”常菲菲扶着额,张大了嘴:“和夜罗?”
抬头看了常菲菲一眼,千迦冷道:“属下不知殿下一味装傻是何缘故,不过属下多嘴,劝殿下一句,神族已派兵援我句芒,墨鸿已被逼至独苏山顽守,中容的谋逆指日便会消亡,前程往事转眼如云烟,殿下何苦再三心二意,徒惹陛下伤心?”
胸口如遭重创,常菲菲想这震惊应是属于奥尔薇亚,而与此同时,一个名字从脑中猛地跳了出来,眼前忽地现出一个秀若玉树的身影,几乎不假思索地,一句话冲口而出:“你说神族出兵了?墨鸿如今怎样了?”
眸中神色转冷,千迦垂首道:“属下不知,不过覆巢之势已成,墨鸿便是有三头六臂,恐怕也再难回天!”
似是有利刃透胸,突如其来的剧痛几乎让她透不过气,常菲菲忍不住揪住胸口,想着这应是属于奥尔薇亚的痛,却不知为何自己感受得如此真切,缓缓望向镜中,那张绝丽姿容已失了所有血色,有琉璃彩光在她眼中碎成了星芒,心头涌动的焦灼那样陌生又那样迫切,似乎有声音在耳边一边一边喊:“去见他,去见他最后一面,去找他问清楚,去见他,一定要去见他!”
几乎不受控制地,她开始解开束发的抹额,将头上那繁复的头饰一点点拆掉。
见她情状有异,千迦猛地逼上前来,按住了她手,沉声道:“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转眼看向千迦,常菲菲听着自己缓缓开口:“我要去独苏见墨鸿,我有话要问他!”
手如铁箍,千迦死死按住她,冷声道:“殿下与陛下大婚之讯早已传遍三界,各方贺使也俱在临桑台下等着了,殿下此时悔婚,却将陛下置于何地?”
脑中的火苗似是燃得更旺了,常菲菲咬了咬唇,抑着那疼,她听着自己挣扎着道:“我不是悔婚,只是想将婚期暂且押后,夜罗那里我自会向他解释,你先放开我!”
暗红眼瞳中有光芒微闪,千迦手中陡地生出红光如带密密缚住了常菲菲,口中道:“我奉命请殿下入典礼,此事不容有失,属下无礼,日后再向殿下请罪,还请殿下见谅!”
拼力挣不开束缚,常菲菲怒道:“千迦,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千迦退后一步,躬身道:“殿下灵力已失,是挣脱不开的,还是不要费力了!吉时已到,请殿下移步临桑台!”
常菲菲眼见着自己动弹不得,被千迦控制着一步一步向殿外走,只觉脑中疼痛愈烈,便在此时,忽地眼前一道光波闪过,身上束缚陡地松了,身前忽地现出一个熟悉身影,黑衣束甲,盔下飘出的几缕金发灿若阳光,常菲菲不由一怔:“路易?”
那人回过了头,白得透明的面上几条血痕尤为触目,红瞳中却是一抹熟悉的温柔,此时反手牵了她,唇角微扬:“殿下,没事吧?”
常菲菲下意识摇了摇头,却见千迦脸色已然大变,锐声叫道:“王,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近日设的结界有些长进,可要困住我还差些,”路易淡道,转眼又看了看常菲菲:“殿下,你不愿嫁么?”
常菲菲愣了愣,只怔怔摇头:“不是不愿,只是还有些事尚未了结,我想再见墨鸿一面,你能帮我么?”
路易眼波微动,一瞬间的神情似是怜惜又似落寞,常菲菲待要看清楚,却见他已掩了神色,只眉梢一扬,点头道:“好,我带你去见他!”
“王,你疯了,”千迦手中光波如剑,直指路易眉心,眼中寒意森森:“你公然和陛下作对,要将我吸血一族置于何地?如此不计后果,连我全族上下的生死也不顾了么?只为她腕上那朵鸢尾花,值得你这样一次又一次拼命犯险么?王,她不是萨兰,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醒过来?”
鸢尾花?
常菲菲怔怔看向自己手腕,白如玉的内腕上果有一朵浅浅花印,银边红瓣,依稀就是鸢尾花的模样,只是颜色极淡的,看不真切,她不由喃喃道:“血之誓约?”
路易猛地回头看她,似是不可置信,半晌,皱了皱眉,轻道:“你,刚才说什么?”
似乎铁板终于裂了一条缝,脑中烧灼般的痛有了宣泄的出口,点点滴滴舒缓了些,无数和路易相聚的记忆碎片点点拼凑,逐渐鲜明起来,有属于常菲菲的记忆,更有许多是奥尔薇亚的,她只觉得心跳的如擂鼓,和脑中的喧嚣疼痛汇聚在一处,手心却浸出了层层冷汗,缓缓抬眼,她看着他,语音平静:“路易,千迦说得对,我是奥尔薇亚,不是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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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奥尔薇亚已灰飞烟灭,全是胡扯,原来她早已转生至人间界!”奕灼眼中亮光陡盛:“怪道他对这人类丫头如此看重!早知如此,我又何必与他联手,只要有这丫头,解太离钟封印自然不在话下,我又何必受制于人,媱媱你说是不是?”
身侧并无应答,奕灼刚要转头,却觉脖颈陡地一凉,心下一惊,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觉一双冰冷的手已扣住了他灵力珠命脉,一道冷冷声音耳边响起:“算盘打得虽好,只怕没那么容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