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情,惟爱情最难长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爱情甚苦,真爱难求。否则,古往今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为情而叹:“问世间情为何物?”情之为物,知者难言,不知者默然。
爱情之情,是一种执着,不得必苦;又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思念,掌握甚难。加之人生苦短,环境多变,多少有情人是见人不见心,见心不见人。能得真爱并能从中得到短暂欢乐的又有几人!不是相遇时已不能再爱,就是红尘万丈、曾经沧海,已无力去爱。多情之人在倍尝捉弄之后,多半要远离情感,而变得寡情了。
君平之柳、崔护之花、汉宫之流叶、蜀女之飘梧,令后世有情之人咨嗟想慕,托之语言,寄之歌咏;罗米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牛郎与织女……这些被千古传唱的深深爱,亦无非是无奈之人对爱情的美好向往与颂扬。如果她们的故事发生在当下,牛郎和织女是否还会俩俩相望,痴情守候在天河两岸?在寂寞的苦守中,牛郎会不会另有所爱,织女会不会红杏出墙?
我这纯粹是岂人忧天。天上一日,世间一年,这样一算,牛郎和织女天天见面。说什么每年七夕都会细雨霏霏,那是牛郎织女相见时流的泪。今又七夕,雨下得很大,难道是他俩哭得天河决了堤!这雨,下得人心烦意乱,下得人心里没了底。
一声紧似一声的蛐蛐叫,扯开了我感情的丝缕。是秋天了。在这个秋雨连绵的日子里,我特别奢望听到秋虫唧唧。噢!忽然想起,由于这份奢望,我手机短信的提示音,订成了蛐蛐的叫声。掏出手机看看,漫不经心,却睛睛湿润。
是他,一个好久好久都没有联络却也不曾忘记的人。短信简单到不能再简单:“节日快乐”。这是他的风格,作品可以洋洋数万言,一气呵成,激情澎湃,有时却也惜字如金。
多少年了,不曾见过面,真正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亦曾抽刀断水,却剪不断,理还乱。偶尔想起通个电话,无论何时,铃声响过两下,电话那头会传来他的声音,苍凉中粘着磁性。那个座机安在千里之外他的家,他好像永远守候在电话旁,只需轻轻一喂,立马会反馈:你还好吗?
每次汇报完我的情况再问他:还是一个人吗?他就笑:这样的话往后别再问了,就一个人了,自由自在,独步天下。我沉默,猜度着他曾经的婚姻到底伤他多深?猜度着他后来曾遇的那个,让他灵魂出窍的爱人离去后,他承受了怎样的熬煎?天若有情天亦老,他还信不信世上的爱情?
他说衣服都是送到洗衣店去洗,因为,原来的妻子从来都不让他做家务。他试着洗过一次,拿搓衣板,结果衣服没洗干净,手背处的指关节处,搓掉了一层皮。我笑他笨,眼里却在流泪。我说:明天我就去看你,去帮你洗衣做饭。他忙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好好过你的幸福日子吧!有个疼你的老公,有个聪明健康的儿子,多不容易啊!这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你要好好珍惜啊!一定。
我笑,笑得很勉强、很凄凉。我说:也就说说,家庭工作的都放不下,去不成的。除非等到退休,退休了,我就背起小包,用我的稿费游遍祖国各地,到时候,你哪里将是我的第一站。他叹口气,叭嗒又点上一支烟,幽幽地说:那好吧!一言为定,我就等着你退休了,来看我。
一年半载的一次电话,每次聊很久。从没谈到过情,从没提到过爱。有一次又忍不住问他:你还年轻,为何要这么过呢?难道这世上就没有让你中意的女人,能照顾你的生活?真想像不出一个作家,一个男人的生活到底会糟糕到什么样子?
他笑说: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反而很好,这种环境这种生活很适合写作。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写作进入状态时,一天不吃饭也没人打扰,多好啊!这种生活不是谁想有谁就能有的。至于情感问题嘛!不多说,只告诉你:情到深处情转薄。世人都愿有情人执恩爱梯,弃离恨天。然而,伐爱不尽本,数数复生苦啊!思情至怨,不如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