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欧阳芳菁赶到水磉村,见一辆装满货的加长货车已停在车路旁,吕永清正在装缚着篷布。他觑了欧阳芳菁一眼,说这就去广州。”欧阳芳菁一上副驾驶员位置,吕永清就发动车辆,一踩油门就开车,一直开到公路边立满刻有“南无阿弥陀佛”石柱的摩天岭下,他突然将车辆停在公路旁,说接下来你开罢。前面是个上山大转弯,转弯时你要断定对面没来车,只管两只脚踩住驾驶室壁,以免车辆侧过来使你从座位上被掀下来。只管对准车路放在二档里加油门,车辆就不会翻了。”欧阳芳菁也不吭声,见对面拐弯的山路上没来车,便拉起油门按钮,载重20吨的车辆顿时吼叫起来。转弯时,驾驶室朝车路外侧倾斜,他双脚死死地踩住驾驶室壁,才没被掀下驾驶室位置,同时又拿出吃奶力气,扳转方向盘,才把车辆通过弯道。接而他一直把车辆开上摩天岭山顶。这时,吕永清叫欧阳芳菁把车辆停在山顶上的一个饭店前的院子里,叫饭店店员灌满驾驶室顶上水箱的水。这时欧阳芳菁已悟出水箱灌水是以备汽车下山时冷却轮胎温度用的。也不向吕永清吭声,以免车主嫌他外行。
吃过午饭,欧阳芳菁把车辆开过群山,下得山来,前面是一马平川,这时的吕永清开始发话了芳菁,你躺在驾驶室后室休息一会儿罢。”欧阳芳菁躺到后室去了。吕永清一气开了三百来公里,把车辆停到一个显得偏静的饭店前,从工具箱中拿出一个小鄉鎚把轮胎敲了一周儿,说芳菁,一个左后轮缺气了,你叫饭店旁的修轮胎师傅把轮胎拆下来补上。拆胎时你帮助把轮胎内的砂子揩干净。”欧阳芳菁便伴在车旁帮助修轮胎,吕永清进饭店洗澡去了。过了一会儿,他穿了一身清洁衣服出来。欧阳芳菁说吕师傅,你别把刚才换下的衣服忘了拿了。”吕永清笑道这店我是老主顾了,脏衣服已给老板娘拿去洗去,下一趟换回来就是了。”两人吃过晚饭,这时后轮已补好装上。车子接下来由欧阳芳菁来开。开不了二十公里,见车路上的凹洼地积水漫过半个轮胎,又加上堵车,真叫作走走停停,一步三叩头,让人费尽精力。
就这样两人互换,车子开到离广州城五十里许,已是第三天傍晚,吕永清叫醒欧阳芳菁说芳菁,你开一会儿罢,进市区时,你路径不熟,再来叫醒我。”说完,把车停下,爬到后舱室睡去了。欧阳芳菁接过车,正遇大堵车,他开了一夜的车,只开了四十公里。天大亮时,他叫醒吕永清说吕师傅,你换一会儿吧,广州市已看见了。我直想睡,耐不住了。”就这样,车子终于开到了广州市三元里停车场。这时时近中午,两人还没吃饭。吕永清在—个饭店前的凉篷下点了个乌骨生全鸡,让店员点着桌子上的蜡灯锅,烧着吃。吃过后,吕永清向客户们打了一通手机。车上的货卸好后,两人住进了宾馆。第二天,便装好货后往回开。
欧阳芳菁开往广州的第一天,这吕永清就给他下了个下马威:净剩些难路给他开,吕永清三天两头缺驾驶员的原因欧阳芳菁便自然心知肚明了。但是,对于吕永清来说,他虽然驾驶员换得快,自己却照常能比别的车挣钱多:别人一月开广州只能开一、二趟,他却能开三趟。究其原因乃他是老运输户,嘉庭与广州的两地关系多,运货的时间短;另则,他从广州拉货回家,往往有的车辆怕货物超高不敢开,他则见货就装。在闽粤公路拓宽期间,熟谙路况、精通汽车维修、保养知识的吕永清便自然能使货车接着月月开,比别的运输户自然能挣更多的钱了。
一天车辆从广州开回霞市卸货后,吕永清对欧阳芳菁说:“芳菁,这趟车回来要好好地修理一下,得花费四五天时间,工资照算。你回家休息几天,顺便到县监理所办了我们之间的驾驶合同。”欧阳芳菁笑问吕师傅,我这样开下去可以吗?你不换驾驶员了?”吕永清说说实话,你的技术和身体耐力方面都还行。我从前时常换驾驶员的事你听说过了?从前的驾驶员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最主要是其中的两条:一条是一天不喝酒就受不了,另一条是每到一个饭店停下车吃饭时,有的驾驶员探头探脑地老想泡妞。这是当驾驶员的大忌啊!比如说一个驾驶员想泡妞,还有什么心思什么精力开好车呢?一旦闹出事来,那驾驶员撒腿跑了,我这车上的数十吨货被扣住,你叫我怎么办?你却是一直以来都很守规矩的。”欧阳芳菁说吕师傅,我是教师出身,是有纪律的,你放心吧!”吕永清说:“所以我直到现在才叫你去订合同。现在,你把我的这部车摸熟了,以好订个扎实。这样吧,这两个月来我俩一共开了六趟广州,我算给你每月一千两百元的工资,这已是我们村最高的驾驶员工资了。拿去吧!”交给欧阳芳菁一疊人民币。欧阳芳菁喜不自禁地说:“吕师傅,我可以马上去县城买个手机了。”吕永清也笑了,说车还要开下去,手机也要买。买来手机后,给我打个手机来。”
欧阳芳菁在吕永清家开货车开到第二年腊月里,这时吕永清大儿子已考取了货车驾驶证,父子俩一起开广州去了。欧阳芳菁想眼看社会上持货车驾驶证的人越来越多,外地驾驶员又不断地往霞市地区涌入,自己不如到霞市车管所考取大客驾驶证,工资会拿得更高些。”这时霞市地区的车辆猛增,大客驾驶员却奇缺,市车管所放宽了货车驾驶员增驾为大客驾驶证的驾驶年限,由原来的六年改为两年。欧阳芳菁到市里考取了大客驾驶证,被虹桥镇的一汽车运输户央去开从虹桥到瑞安的黄河牌大客车,一天来回开一趟,工资是每月三千元。欧阳芳菁想:“现在嘉庭县大街上的一间六层楼店面,售价也只不过两万元,我只要这样开下去一年,就可以挣到一间六层楼店面了。”正当这时叶际尤打来电话叫他回学校一趟。欧阳芳菁料想不是什么好事,便到了嶂屏中学里等他。
这天是星期天,学校里显得异常冷清。欧阳芳菁在学校中整整等了一个钟头,叶际尤校长伴着他的老婆戚云喻来了。戚云喻一见欧阳芳菁,露出惊喜的模样笑道:“啊呀呀芳菁老师,你现在人也胖了,却显得黑了。”欧阳芳菁以微笑代答。叶际尤继而嘻嘻地问:“欧阳老师,数年不见,也不带个信来。为何不到学校里嬉嬉呢!发了吧?”欧阳芳菁知道对方在擂头通,接下来要唱正本了,故意说开个货车,一月挣个五六百,发不了。”不料叶际尤笑得更厉害了,说:“现在教师的工资是一月50块,你能拿600块。开车虽然辛苦,一天开下来,教书要好几天教了。你还在开广州吗?”欧阳芳菁忍住笑,点了一下头。叶际尤说:“听说广州那边的走私彩电很便宜,一部只不过四百来块,你买一部藏到货车货物中,是毫无关系的。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的彩电一部要买数千元。”叶际尤的话欧阳芳菁自然能听得懂,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叶际尤曾经侮辱过他的话,心中狠狠地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哩!”嘴上却仍在微笑着说:“叶校长,有关系没关系我也搞不清楚,我只知道有这么两回事。一件事是三个月前我开的车在广州装货,货主偷偷地把一小箱日本进口的高档化妆品塞在一个皮鞋箱中,想托运回霞市。车辆经过韶关检查站时,被检査员翻查到了。结果车辆被扣留了三天,那一小箱高档化妆品也被没收掉了。”戚云喻嗔怪地说:“那个检查站怎么这样不讲理!那箱化妆品,少说也值一千八百块吧?”欧阳芳菁说一箱十盒装,一盒两万元,象我们这儿的雪花膏这么大。”戚云喻撅起嘴唇说:“啧,啧,啧!我连抹也没抹过。”欧阳芳菁见状,努力使自己不笑出声来,说另一件事是我们嘉庭县里有个蛮有名气的大客驾驶员,专开广州一线,工资是每月5千元。他嫌工资赚得太慢,便连带做起买卖黄色录像带的生意来。把从广东黑市上买来的黄带藏在驾驶室边门内。日子久了,公安局掌握了他干这一行当的线索,把他当场抓获。结果好了,他被判了十年徒刑。”叶际尤夫妻俩听了,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叶际尤开言了,这一回他可不再嘻嘻地笑了欧阳老师,照你这种说法,一月挣个五六百元的钱,没一点外快可赚,还要整日里手忙脚乱、头颈牵发的样子,何必呢!还是省得开,回校罢!”欧阳芳菁说:“我们双方是签过三年合同的。”叶际尤这时开始嘻嘻发笑了合同是什么?不过是一张费纸罢了!单位召回你,是有这么点权力的。”这时的欧阳芳菁显得决断而冷静,说叶校长,我早就知道,我在外混得不错,你就会叫我回来;如果我在外连碗饭也混不上吃,你就会把我拒之校外。这样吧!现在学校正好开始放暑假,我把车子开到开学回来,你也奈何不了我。”叶际尤指着欧阳芳菁说你!”戚云喻劝阻丈夫说:“你叫欧阳老师回来就回来罢了,何必要跟人家吵架呢!”说罢,叹了一口气。欲知端的,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