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芳菁被陈时醅校长遣回嶂屏中学一月余，陈时醅和王哲毅突然来到欧阳芳菁家。欧阳芳菁和母亲笑脸相迎。陈时醅对欧阳芳菁说芳菁，今天我同王老师来，是叫你到我校去任教的。”欧阳芳菁说陈校长，我在部队里是搞汽车驾驶培训这一门的。汽车专业又细分为多门功课，每门都很深奥艰涩，我自己有些地方也还弄不懂，实难以胜任。”王哲毅说：“这次我同陈校长来，是想把你调到我校去。”欧阳芳菁说如果能把我调到你们学校去，那就为我专门研究汽车专业教学创造了一个条件。但是，谈何容易？倘若再要我飞轮走壁，又三起三落的，人何以堪？”这时，欧阳芳菁母亲给两位校长泡上茶，说：“芳菁，你好端端地在嶂屏中学教书，何必专拣那些难教的课来上？在嶂屏中学进进出出的，岂不惹出那个叶校长的脾性？”王哲毅说芳菁妈请放心，这次我们叫芳菁进我校去任教，是不会叫他再回嶂屏中学了。”欧阳芳菁说我在部队里是驾驶解放牌汽车的，好在现在的课本上以说解放牌汽车为主，我还略为粗通。随着社会的发展，汽车修理专业将会以教各类小车为主。那时我倘不再钻研小车知识，恐怕要被淘汰了。看眼前的教汽车修理这门功课，光靠一只粉笔一张嘴，学生怎么能坐得住？”王哲毅说：“是呀，你走之后，叫了个前届学生来上学生的课，学生们闹起来，那个前届学生就再没法教下去了。”陈时醅瞟了一眼王哲毅，说：“欧阳老师，这些方面我懂。今后我校要买进一批汽车零件，还要腾出半年时间把学生分到各个修理厂去实习。欧阳老师，你放心好了。”欧阳芳菁说：“你们两位真的想把我调到预校去的话，那么请你们到嶂屏中学向叶际尤校长说好才行。叶际尤这个人，如果我在学校，他才觉得当校长有意思，他好摆布我哩！如果我要走了，他很有可能有满腹牢骚朝我发。我在县人大开车时，他扣住我工资，弄得上面的领导同志对他印象不好，他对我是有看法的。”王哲毅笑道他这个人我最了解了，到时候我们多安慰他几句就是了。芳菁你放心罢，听我父亲说，你父亲在世时，在土改时曾同我父亲一起工作过，我对你家还是了解的。”陈时醅校长对王哲毅说老王，我们明天去嶂屏中学一趟。”王哲毅校长说看样子，是省不了同叶际尤会面了。”
陈时醅校长同王哲毅校长走后，欧阳芳菁母亲对儿子说：“芳菁，我看王校长这个人，长得四方八面的，是个厚道人，你放心到他学校去教。”
第二天下午放学时分，陈时醅和王哲毅走向嶂屏中学办公室。这时正值箬竹溪涨潮时候，溪中的水发出隆隆的声响；夕阳的光芒透过云层，照射在嶂屏中学前面的河面上，河面在粼粼泛光；夕阳的光芒照在嶂屏中学石灰斑剥的砖墙上，砖墙上反射出杏黄色的色彩。
陈时醅和王哲毅走进楼上的教师办公室，见叶际尤同朱老师在下陆战棋，欧阳芳菁坐在一旁在观战。陈时醅叫了声“际尤”，叶际尤下意识地一怔，转而满脸露笑道两位校长大人光临蔽舍，有何公干？”陈时醅笑道都是老同事了，还客气什么。我们要把欧阳老师调进我校。”叶际尤摊开双手说你要调走就尽管调走嘛！”陈时醅满脸笑容地说：“不瞒你说，教育局已对欧阳老师拍板敲定，开出条令，下个星期要到我校上班去。这里的功课劳烦你安排一下。”叶际尤倏地脸色一变，拨开陆战棋，站将起来，歇斯底里地大怒道六年前，欧阳芳菁在横窦村找人打架、闹得横窦中学停课。教育局把他调到各个学校，各学校的校长都不敢要。是我收留了他。他反而恩将仇报，把我这个学校吵得北斗朝南！”欧阳芳菁听罢，怒火中烧，朝叶际尤吼道姓叶的，你作为领导，怎么会颠倒黑白、血口喷人！”这时的欧阳芳菁已被叶际尤气得脑袋嗡嗡作响，也不知道叶际尤在两位校长面前继续说他些什么话，只觉得陈时醅向他拊耳说道：“芳菁，你从这里调走就是蘇了，同他少说话为好。”只听得王哲毅对叶际尤说老叶，我们都是上年纪的人了，说话也得有个分寸。一个教师，无论他是块骨头也好，还是块肥肉也好，他现在要往高处地方调，这本来是好事嘛，又不是争了你的校长位置，你有什么道理值得发火呢？是块骨头，我们巴不得把他扔出去，你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说欧阳老师把你的学校吵得北斗朝南，是块肥肉，我们也要从全局着想，统筹兼顾。况且，教师们个个都在拿工资，我们更没有理由为一个教师的调动问题而同教师争吵。如果你这样闹起来，上头知道了，恐怕影响不大好。欧阳老师的调动一事，教育局已开出调令，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我相信你不会为欧阳老师的调动问题有什么地方想不通的。”王哲毅一席热嘲冷讽的话，反而使叶际尤的脑袋清醒起来，他的原先泼妇耍赖式的大叫大闹变成自我安慰式的嘀嘀咕咕了。欧阳芳菁想起他一贯的对自己净找麻烦、干扰教学的行为，忍不住朝他吼一声叶际尤，你如果再继续对我糟蹋下去，我要用诬陷罪对你起诉！”一句话镇住了叶际尤。直到两位校长同欧阳芳菁走出嶂屏中学的教室办公室，下楼到了操场中时，他一反常态地在楼房栏栅处探出个脑袋，对着他们扬起一只手说：“大家走好，大家走好，拜？拜？。”在近旁河水的反射下，他脸上的游纹呈花不棱登地浮动。
这一年年底学期结束的预军校教师联欢会上，男女教筛们喜气洋洋，掌声阵阵。大家指名对校领导和教师们拉歌，被点到名字者随场表演一个自己拿手的节目。陈时醅校长推托不掉教师们对他的要求，随即当场清唱了一首孔明的《空城计》。唱罢，众人齐声叫好，又夸陈时醅校长唱得声情并茂，宝刀不老。欧阳芳菁听罢愕然，甚感不解。
晚会结束后，陈时醅校长把欧阳芳菁叫到人武部后操场上，两人依着操场尽头的旁山角落的两块岩石坐下。这时教师们都已回家，人武部中已吹过就寝的军号，唯有操场周围高大的白杨树的叶子在夜风的吹拂中，在夜月的光下翻着灰白色的颜色。欧阳芳菁问陈校长，你把我叫到这里来，是否你要向我告别，要到新的岗位上去？”陈校长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走？”欧阳芳菁说我从您的《空城计》的歌声里听出来了，既苍凉又旷达，既明快又忧伤'您是功德完满、快退休的人了，为何要远离家乡，是到远地去任职吧？”陈校长说芳菁，从咱们的私人关系来说，你是我的学生，我今天为何把你叫到这里来？因为我知道你是颇有独立工作能力、独立思考、在逆境中敢于奋起的人。看来，你是我的知音了。我真的要走了，教师们还都看不出我要走，我要调到杭州一个商业学校当校长去。不但我要走，连王哲毅校长也要走，他要调到县机关当会计员去。”欧阳芳菁问：“是谁在逼你们走，是人武部领导还是教育局里的领导？”陈时醅校长叹了一口气，说可以这么说，是时势逼着我们要走。你现在理解了没有，当时我把你从嶂屏中学中挖来，又把你从预军校中甩回到嶂屏中学。为什么？搞职业教育，需要健全的师资队伍，更需要强大的经济实力作为后盾呀！比如说我校要搞计算叙专业教学，就需要一批搞计算机的各个分支的教学人才，还要需要数年一换的电脑经济实力。搞汽车修理这个专业教学，难道我不懂吗？我时时在脑子中盘算着呢！光汽修专业这一项，就需车、钳、刨、铣等教师，还需汽车驾驶、铜工、漆工等教师。学校中还要建立一个设施完备的汽车修理厂以使学生们能定期到厂中实习。而这个汽车修理厂能自负经营，能够靠汽车修理把自己养下去。光是汽车漆工这一项，又分为调漆工和喷漆工。调漆工要懂得各种外国进口的漆料，还要会调各种颜色之中各种层面的漆，以达到与汽车原来漆的质料、颜色完全一致的要求。说起调漆师吧，他宁愿自当老板，开一个配漆店，而不愿意受我校的聘请以教授学生来挣一千来元的工资。我又担忧人武部里的领导，看我们学校的学生们，夹杂在人武部的大院内，形成管理上的混乱。有朝一日，他们撤消掉这所学校」也是很有可能的。总而言之，我校从目前来说，已存在着管理问题、归属问题、经费问题、师资问题、教学与实习问题诸矛盾。前段时间，县里的农械厂停工，厂负责人想把留下的资金转办为汽车驾驶学校，但难以批下，故与我商量同我校合办。我校一无资金、二为缺少驾驶教练、三无懂得这方面技术的领导，如果同他们合办，单单只担负着管理责任，万一发生事故，我校还要负责任。这叫作吃力不讨好，蚀本的买卖只有傻瓜才去做，所以县农械厂的领导向我提出合办的事，被我拒绝了。纵以上诸矛盾，如果想我校的汽车修理专业有模有样地办下去，需要大量的实习方面的资金。芳菁你也知道，一个木头加塑料做的汽车模型，也要花10万元钱购买。如果这样的话，汽修专业教学便成了我校的一种亏本教学；如果我们不购买汽修实件，进行纸上谈兵，学生们很可能坐不住，会闹起来。面临这诸多问题，我还不如路湿早脱鞋，调到杭州商校去。”陈校长把这一番话说完，呵呵地笑了几声。
欧阳芳菁听罢陈校长的这一番话，顺着旁边的一棵白杨树望了望它树梢头的月亮，月亮有如铜盘，一动也不动地挂在那儿。他笑道陈校长，不是我取笑您，您这是在杞人忧天呢！如果人武部把这所学校撤掉了，这里的五六十个教师就眼睁睁地散在家里等着领工资了？教育局必定要把这班教师并到别的学校去，或者另设一个学校。您是把我们学校的汽修专业想得太精细了。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校长不但是政治家，而且还是经济专家、管理专家、教育专家和心理学家。我看何必需要这么多的家呢！您只要当好有头脑的经济管理者也就够了。您说汽修专业教学需要面面俱到的专业人才，我看教授者精通一二门、粗通其余也就够了。我和章建春老师两人不是配合得很好，教得好好的吗？购买汽车实件这件事，我同建春老师到汽车回收站去各买一个变速器、配电器、发动机、传动装置、化油器和其余几个部件也就够了，是用不了多少钱的。至于学生实习的事，我们到时联系一下县里的汽修厂，把学生分到各个汽修厂去好了，当然是把他们安排在毕业前的一个学期中。让学生在这三年时间里能粗通汽车修理知识，也就达到我们的目的了。真正让他们成为专业人才，是他们留厂后，根据#们的兴趣，在他们所学知识的基础上，把书本与实践相结合，他们慢慢地边干边摸索出来的。您不要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这样会心理负担过于沉重。好像下面要教什么，自己当校长的必定要先掌握什么1以的。您就把自己看成一窍不通好了，这就叫作大智若愚、难得糊涂。这种难得糊涂，在老师们看来，反而会觉得您这个人好对付、好相处。您又何必年纪大时要离开学校出外任职呢？除了老骥伏枥的说法，不是还有着另外的落叶归根的说法吗？”
陈校长说芳菁，你不知道，我校面临这么多问题，要想解决和处理好这些问题，就得进行全面的改革。我年龄不恕人，也太累了，需要休息，到一个恬静点的学校去维持几年，随后安安静静、无声无息地退休掉。”欧阳芳菁说陈校长，想必你要去的那所杭州商校，恐怕也不会工作得很恬静的，因为对一个只有中专学历的毕业生来说，到社会上去找一个较好点的职业，学历还是不够的。所以，我推测那所商校很有可能面临着升级为大学或学院的改革。这样的话，您会觉得同样很劳累的。”陈校长说：“芳菁，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的儿子从浙大建筑系毕业，已被分配到浙江设计院工作；我内人已退休，到了儿子那里；我的工作调到杭州那里，再辛苦几年，便可享天伦之乐了。我这次叫你来，是想采纳一下你的意见，为考虑我校教学经费的开支问题，我校决定下个学期不再招收汽修班了。这样的话，毕业了一个班，只剩下一个。章建春一个教师满可以教得去这个班的专业课。你如果想出外开车的话，趁我现在还在这个学校，我就放你出外开车。把你的工资放在学校中就行，至于抽你的积累方面就免了。”欧阳芳菁说谢谢陈校长的关心。如果学校对我在与不在都觉得不大要紧的话，我就出外开车。”陈校长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欧阳芳菁又出外开客车了。欲知端的，且看下章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