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进入这幢楼房，见这幢楼房的人门的一双扇门，有一扇门坏了门钮，倒歪在一旁。两人进入楼梯，也是灰尘满梯的。欧阳芳菁问：“这里怎么没人管理？”章韵枫说：“没人管理更好，我们不要付管理费，这倒是一个蛮好的炒房场所。”两人走上五楼，章韵枫说一声“到了。”用钥匙打开银杏居房门，欧阳芳菁见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根四方的水泥柱落地，很是宽敞。章韵枫关上房门，把旅行袋放在一个窗台上，随后打开一个钢框的玻璃后窗门，摊开双臂，对欧阳芳菁说我们到家了。”欧阳芳菁走到前窗，开了窗户，见楼下一条宽畅的马路，挂有路牌的枫香苑、海棠苑、琥珀苑、桃花苑由近而远地依次排列在马路两旁。更远处呈一片苍茫，长江被罩在这片苍茫的云层之下，显得迷茫而不见形迹，更听不到它的水流声。这时，章韵枫已依偎在欧阳芳菁的身边，对他说你说这个银杏居多有气魄，它有150平方，房价却只有25万。我为它办了按揭，每月只需交1千元。已有10万元打底，15年后，这套房间就属于我们的了。”欧阳芳菁说：“好是好，但这么宽的马路，直对着这个套间，从风水角度来看，是犯路冲的。”章韵枫说路冲这事情，我已考虑过了，请教了围墙外的一个饭店老板，他上这房间一看，说路冲被前面枫香苑的那幢楼房破掉了一你看前面的那幢枫香苑楼房向马路方向凸出，再加上它的五层楼楼台上大花樽中的一株歪肚子银杏树，向马路方向虬枝斜出，经过了这二重保险，这个路冲还有什么不被破掉呢！”欧阳芳菁说我不懂风水学，也闹不清楚风水学是属于科学范畴还是迷信范畴，但是，不论是买进房屋还是卖出房屋，人们都得讲究个房屋朝向和周围环境的。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把这银杏居留给家中住还是把它卖掉。”这时正是章韵枫的炒房资金出现卡壳的时候，她听懂了欧阳芳菁的这句问话，说：“怎么说好呢？房屋升值了，我们便把它卖掉，没升值，我们先把它放着不动。”欧阳芳菁我看这套间放着完全没问题，将来肯定能升值。”章韵枫不作回答。
看看时已中午，两人不约而同地下了楼，到围墙外的一间饭店中点了一盘黑鱼豆腐汤。黑鱼豆腐汤不贵，只20块钱，就有黑鱼杂豆腐的满满地一大盆。这黑鱼是当地的一种养殖淡水鱼，大概是包头鱼中的一种罢。两人吃过中饭，章韵枫磨蹭着不走。欧阳芳菁付了饭钱后，章韵枧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店主后，她才跟着欧阳芳菁出饭店，欧阳芳菁这才知道章韵枫想出卖这个套间。
出了饭店，他们乘公共车到了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向各个房屋介绍所问了新房的行情。根据这一行情，银杏居的价格把这一个月的按揭算进去，刚刚同它持平。这时的欧阳芳菁看日已偏西，对章韵枫说快下午两点了，我们何不赶到镇江，搭长途车回家去。”章韵枫说我看今晚还是住银杏居稳当，要不，到镇江后，赶不上回家的长途车，就只得赶回来。你知道住镇江市的旅馆是很贵的，非得花一二百块钱不可。”欧阳芳菁说这里蚊子很多，都是满身花斑的小蚊子，咬起人来便会肿成一块的，再说，银杏居中又没有床。”章韵枫说这好办，我们到附近的商店中买领苇席，摊在套间的水泥地上当床铺。至于被子么，我的旅行袋中已带有一条被单，如果夜里凉起来，我们把衣服脱下来盖上就是了。如果套间里有蚊子，我们买来一盒蚊香，多点上几支不就得了？”欧阳芳菁说你这一炒房，倒给我带来了风餐露宿的滋味。”章韵枫嗔怪地说不许这么说，在自己家里睡觉，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哪里叫风什么餐露什么宿的。”
他们到围墙外的一个店铺上买来一领苇席，把苇席摊在银杏居的水泥地上当床铺。吃过晚饭后，欧阳芳菁看周围没有电影院，只有好多厂房正在建造，更坚定了把银杏居放着让它涨价的决心，又对章韵枫说：“把银杏居先放着，不急于把它卖掉，它会涨价的。”章韵枫只是不吭声。
夫妻俩脱掉外衣，把外裤叠作枕头躺在華席上。这时，窗外的大半个天空佈着一片片酡红色的晚霞，象一个吃多了酒的人显得醉醺醺的，西北角却似有一个巨人在扯拉着一段乌云，扯拉得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天空闷热起来。章韵枫说：“我们走了两天，累了，还是早点睡吧。芳菁，你把窗户打开。”欧阳芳菁趿拉着塑料凉鞋，打开窗户，一会儿，他睡着了。突然，他被一个炸雷打醒。随之风夹雨从窗户间横扫过来，淋湿了苇席。只听章韵枫说芳菁，快把窗户关上。”欧阳芳菁关了窗户，这时夫妻俩才发现整个房子蚊子嗡嗡，无法人睡。欧阳芳菁只得穿衣起床，从旅行袋中拿出一把折柄雨伞，到围墙外一个小超市中买了一盒蚊香，点着两根，至半夜两人才睡着。
谁也没有想到，这是夫妻两人在银杏居过的第一夜，也是最后一夜。下半年，章韵枫以25万元把银杏居卖给了当地的一对研究生夫妇，让它做了这对研究生的新婚婚房。章韵楓没赚到钱，但也没有亏。第二年，银杏居房价猛涨到五十万，但由于上面实行了抑制炒房政策，规定凡房主跨省卖出房屋，纳税率提升到百分之百。以此，章韵枫即使把银杏居房价猛涨后才抛出，也无法在它上面捞一把，这是后话。
夫妻俩回到霞北镇家中，章韵枫对欧阳芳菁说：“五处的房产你都看过了，你心中现在比我更明白，一时脱手不了，这就出现了家庭经济处于瓶颈阶段这一疙瘩。芳菁，你得拉我一把，把每月给家中的钱由两千元加到三千元。”欧阳芳菁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摊开双手说章韵枫，你这是自讨苦吃嘛！过去你受你妹妹章韵骊的骗，把一间好端端的套房骗得无影无踪了还不算数，现在又在炒房尾声中自装内行，把家庭拖到炒房的光付利息的深潭之中。到头来你把这个残局叫我来承担，难道叫我承担一辈子吗？我是到了没丝毫办法想的时候了！你不是不知道，我一月工资加奖金，只有三千伍佰元，现在光是我去上班开的小车，每月得花掉六七百元，如果给你三千元，剩下的五百元，你叫我怎么能用一个月？”使他始料不及的是，这时章韵枫把脸色涨成乌紫色，她气冲冲地把房门打开，指着房门说：“你给我出去，别在这里住了！”欧阳芳菁惊讶地张着嘴，半天合不垅来，问：“这个套间是你我合买的，你怎么叫我出去？”章韵楓说：“我叫你出去就得出去！这个套间的房产证登我的名字，房产权归我，坟你的份。你出去，我可把这套间租给别人，每月可得两千元的房租钱。”欧阳芳菁见章韵枫竟然蛮不讲理到这种程度，还有什么必要同她争执下去呢？便说：“一个人整日沉浸在房屋买卖的纠葛中，活得又有什么意思！即使赚了点钱，也是付不清给自己带来的精神损失费的。你叫我出去，难道政府每月给我发的几千元工资，我还养活不了自己么？”欧阳芳菁一贯对章韵枫采用诸事迁就、息事宁人的态度，此话一出，是章韵枫始料不及的，气得她脸色成紫餹色，说：“你给我出去，出去得越快越好！”这时的欧阳芳菁离家租房住的打算已定，倒不生气了，对章韵枧不紧不慢地说你让我先料理一下东西，半个钟头内就出去。”章韵枫这才不吭声了。
欧阳芳菁本想到箬竹溪上游一个处于修篁翠竹中的孤零零的小屋中去租住，这是他心中理想的租房，好使自己的思绪淸晰点，好去****自己该干的事情，但是，这样做是不现实的一一这要花多少汽油把车开到学校里去上课。他打定主意，开着车到嘉庭县城去找租房。开到傍溪路街道，见一间房屋门前贴着一张用黑色蜡笔写成的“房间出租”字样的广告，广告上还注有一个联系的手机号码。欧阳芳菁打通这个手机号码，问有没房间出租，回手机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说我家就我一个老太婆住。”欧阳芳菁想这可是一个我理想的租房所在，我图的就是清静。”房门开处，出现一个四十多岁的抿着口红的女人，她见到欧阳芳菁，不亢不卑地说我这间五层楼房屋，你要租的话，由着你挑。最好是你能租去一层前后间楼房。”欧阳芳菁说我是教书的，本住霞北镇，为图个上下班方便，租一个小房间就够了。”那女人说你租到我家里来，是最清静不过的了。租一个小房间也可以，我住在三楼前间，你就租在三楼后间罢。现在眼看三伏快过了，但是，争秋热这段天气是躲不过的，住在我后间，天气阴凉得很，根本用不着装空调，一个电风扇满够了'。只要你住在里头不烧饭，以免薰黑了墙壁，其它干什么都让你自由，也可以跟我搭伙嘛。平时，晚上闷了，也可到我前间来，我叫上几个男女伙伴，搓个麻将呀打个扑克的，都是好的。至于房租费嘛，别人一个房间起码得七百元，你就给我六百吧！我一家三口，老头子多年在外当工头，一年也只能回来一趟。还有个女儿，在省城读大学，快毕业了，暑假还没过满，就到邻县实习去了。”欧阳芳菁想，听这女房东口气，虽是徐娘半老，却还是芳心犹在。她的男女朋友不少，我若住在她的后间，多有不便。便说多谢大姐的关照，但是，我看还是住在五楼前间吧！这样更清静些，也高燥些。动笔备课干累了，打开窗户，可看看箬竹溪风景。至于一日三餐的吃饭问题，我既然住在这儿，为省时间，还是到外面饭摊上吃为好。”此话一出，这女房东黑着脸说：“我要你好，你却偏不领情，这就怪不得我同你把话说白了，你要到五楼前间住去，我哪有不肯的道理？那里已装了水表和电表，但凡用一度电和一吨水，得外加五角钱。”欧阳芳菁想：“外加五角就外加五角吧，我哪有闲功夫同你扯下去。”便一口答应了。同女房东到了五楼前间，见房间中有一张两头端的空床，还有一张半旧的书桌和一条陈旧的四方凳，心中颇觉满意。他于是到停在傍溪路边的轿车上把一应教本、课外书、电风扇、被褥等诸物搬上五楼后，到三楼叫出女房东，想预付当月的房租费，便递给女房东六百元钱。不料女房东啧啧道只预付六百元，这怎么够呢！你得预付半年的三千六百元房租费，才能住进去。要不，你住上一二个月，到时候拍拍屁股就走，这怎么行？”这是欧阳芳菁没考虑过的事，他眼前最缺的是钱，说：“我身边只有这点钱，你先拿去吧，余下还有几块钱，我平时还得开销，再过四五天，我可领到工资了，一定凑足两千元预付给你。”女房东咕噜了几句，把间门和外门的两把钥匙扔在欧阳芳菁手中，进房去了。
欧阳芳菁上五楼在房间中料理了一会儿后，躺在床铺上又将息了一会儿，随后推开前窗，看着窗外箬竹溪那漫漶的流水，脑子渐渐清明起来。'突然想到自己自学考已六年了，掐指数来，已通过的古代汉语、现代汉语、中国通史、中国现代文学史、中国古代文学史、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鲁迅研究、茅盾研究、现代汉语语法问题、电影文学等诸科，分数加起来已达到杭大自觉考试的总分要求。据《自学考试指南》这本杂志所知，杭州大学现今巳并进浙江大学，今后自己所拿的该是浙江大学汉语言文学本科学历，不知自学考浙大学历的要求同自学考杭大学历的要求有何区别，自己自学考试已通过的总分达到浙大本科学历要求了没有？想到这里，他便打手机给嘉庭县教育局自考办。自考办的史主任打开电脑查阅了他的自学考试档案，打电话给他说：“欧阳老师，看你的自学考试分数，巳经达到浙大自学考本科学历的分数要求了。为了牢靠起见，你最好打电话给省自学考试办公室再问一下。”
欧阳芳菁很欣赏史主任同他说的“牢靠”两字，为了牢靠起见，他把放在旅行袋中的十多门已通过的分数卡整理出来，罗列成一个成绩单，用快递寄给在杭州的省自考办，问自己的全部考试成绩究竟通过了没有。不到十天，省自考办把回信寄到他学校，仿佛有意显示其牢靠程度，用电脑打成的仿宋字回答说：“恭喜欧阳芳菁同志，经我办核对，你已通过了浙江大学汉语言文学本科的全部课程。”并在信中附寄来了一张浙江大学要他写毕业论文、经导师指导修改后参加论文答辩的通知书。欧阳芳菁在这张通知书中看到写毕业论文的要求有：字数要达到一万字以上；格式要求有：标明标题、提纲、姓名、单位名称、住址、邮编、摘要、关键词，然后是正文，文尾还要注明参考文献。欧阳芳菁看了这一撰写论文要求后，对照通知书上写的送给浙大导师指导修改论文的日期、掐指计算，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倒也不大惊惶。于第二天放学后，到新华书店挑了一本砖头般厚的《汉魏六朝诗鉴赏词典》来作为参考书，在这明窗白壁、万籁俱寂的环境中，孤孑一人蛰居于此，思路显得分外清晰。在夜阑人静之时，于煌煌台灯之下，不出十天，把整本《汉魏六朝诗鉴赏词典》通读了一遍，然后静思瞑想，把毕业论文题目拟定为《试论汉乐府民歌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下笔之时，真可谓笔下生花，且左右逢源，据经引典，仅四天功夫，竟洋洋洒洒地写就一万字论文。论文撰写好后，便随即把它送到打字店中去打字。接而修改加润笔一番后，又把这篇论文送到打字店中加工一遍，寄到浙大文学院去了。
毕业论文送给导师指导修改的时间到了。欧阳芳菁乘了辆长途汽车，直赴杭城。一路上他打开边窗，秋风扑面，顿觉心旷神怡。心想十年苦读，眼看浙大本科文凭唾手可得，不觉踌躇满志，如坐春风，恨不得自己亲自手把方向盘，一箭油门，直抵杭州。
到了浙大人文学院，一位年轻的语文组长祁老师，手中捧了一叠论文，逐一点了从浙江各地来的十来名自考毕业生的名，并把每位毕业生的论文交给身旁的每位指导师，让他们相互认识。眼光光地看祁老师把一叠论文发完了，却不见欧阳芳菁的论文，这时的欧阳芳菁不禁慌张起来，问祁老师祁老师，我寄来的论文呢？”祁老师说你就是欧阳芳菁同学吗？你的论文我们收到了，但是修改起来有难度。”欧阳芳菁说难改？那么您就亲自给我改嘛。”祁老师并不作回答，说了声“且跟我来。”欲知端的，且看下章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