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入饭厅,就见绛纱正端坐在桌前望着满桌的菜发呆,通身的白色,纤尘不染,眼中神色清冷,何之洲都要怀疑菜再这样被她看着,也会冻成冰的,只有沈晨风还是满脸的热情,坐在绛纱的身边,陪着她发呆,她偶尔抬起头来问上两句,沈晨风又细细地回答。
怀似水早已坐在桌边,命人盛饭,沈晨风这时才发现两人回来了,半个下午没见,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有怪异。
沈晨风道:“何兄,怎么下午出去时神采奕奕,回来却耷拉着脑袋,谁给你气受了?”说话间转眼看向怀似水,怀似水只是低着头吃饭,并没有什么反应。
何之洲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将山鸡用盘子盛了,默默地吃着饭,沈晨风想他平时吃饭时有说有笑地,想着法子逗怀似水开心,怎么这时这么安静?定是下午巴巴地跟着怀似水出去时发生了什么事,再看怀似水的神情,心下已经有了几分了解。
沈晨风当下说道:“怀姑娘,我与绛纱已经决定重游南方,帮助她重新找回记忆,即日便要启程,如果贵山庄事务不太繁忙,可否与我二人同去。”
怀似水闻言,向绛纱望去,绛纱点了点头,怀似水见是绛纱的意思,也不再说什么,道:“是你二人的事,我干嘛去掺和?何况我要守住父亲的产业!”
沈晨风忙向何之洲使眼色,何之洲茫然不解,但想其这样说定有原因,而且肯定不是坏事,便道:“是啊,是啊!似水,我们也该去游历一番,才不枉此生啊!我一直都想带你出去好好玩玩的!”
怀似水凝视何之洲半响,眼神慢慢从疑惑到柔和,居然奇迹般地点下了头,道:“好!反正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何之洲欢快地鼓起了掌,下午了不好情绪一扫而空,而且一想到可以和怀似水一起把臂同游,增进感情就乐不可支,飞快地吃完了饭,便回房收拾去了。
沈晨风也吃晚饭跟着何之洲的脚步,匆匆而去。
饭厅里只剩下了怀似水和绛纱。
“我们去梅林走走!”
怀似水拉起绛纱慢慢向梅林走去,这里的红梅开得正好,梅花香自苦寒来,在这极北极寒之地,这一片红梅开得更艳、更彻底,像是要把生命里的最后一滴血都燃尽,方才不枉此生!
白雪皑皑中镶嵌着这一片艳丽之色,更让人惊叹,绛纱望着那片红,头有些微痛,一些破碎的画面闪现,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待要细想时,却怎么也想不起刚刚的画面。
“你真的要跟着沈晨风去把过往找回来吗?你的那段过往或许并不快乐,而且还可能异常痛苦,不然你也不会选择忘记!”怀似水抚摸上一株梅花,却没有将它摘下,只是嗅了嗅,任它弹回了原位。
绛纱的手在袖子下冰冷异常,紧紧地拽了拳头,那些过往也许真的如怀似水所说,并不快乐,而且痛苦,但沈晨风每天都缠在身边,发动百般攻势,不妥协也不行啊,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深情无悔,每天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绛纱的心里再也掩饰不住那份悸动,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感动,绛纱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对他动了真情,却原来他要找的人不是自己,那又怎么办?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证明耿蓝琪真的是自己。
绛纱道:“那你呢?为何要答应何之洲,跟他一起去游历!”
怀似水的手一滞,一片冰冷的雪花正飘落在她的指尖,放眼望去都是梅花,深思悠悠,不知飘向了哪里。
见怀似水没有回答,绛纱却也不追问,笑着摇摇头,仿佛怀似水的心事她都知道,她不回答,只因为那个答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住进了她的心里,她欠缺的只是确定。
“似水,我的记忆真的是我自己封存的吗?”她手里把玩着从沈晨风手里拿回的象牙簪子,顺手插回了发上。
“是,我救你的时候曾经仔细检查过你的身体,只有冻伤,没有任何其他的伤痕,脑袋也没有受过重击,我想,是那段记忆对你来说太过痛苦,你才会选择遗忘!”
绛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记忆只有两年,包括这两年都感觉记忆不够真实,“人真的可以想忘记就可以忘记的吗?”
怀似水道:“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人,但是我相信是有这样的人存在,他们有能力自动封存记忆,我相信你也是可以做到的人!”
这天的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天,地上的积雪似乎又厚了一层,绛纱在回去的路上期盼着明天是个晴天,她走回房里,将锁住记忆的盒子再次拿出,里面有一颗血红色的珍珠,用银丝穿着,她将明珠再次带回脖子上,又走到床边,从床下掏出了两根峨眉刺,听沈晨风说它叫“解语”,这些深藏的东西,她一一拿出,一些零星的片段总是徘徊在脑子里,却从未看真切过。
怀似水回到山庄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事物安排妥当,之后来到了怀柔情的房间,怀柔情缩在笼子的一角,眼神依然呆滞,光线有些黑暗,怀似水没有看见她眼底的泪光。
怀似水抚摸着铁笼子,姐姐有可能会在这里度过一生,道:“姐姐,我要出去了,不是出这个房间,而是百灵山庄!如果他能经得住考验,我会嫁给他,你会祝福我的对吗?姐姐!”
她当然没有听到姐姐的回答,怀似水叹了口气,缓缓走出了房间,途经沈晨风房间时,只听里面还在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也没甚在意,匆匆而过。
此时房里商量的事正是和她有关,屋子里燃着火炉,给寒冷的屋子带来了暖意,炉子上热着酒,沈晨风正将火炉拿起,往何之洲的杯里添酒,何之洲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道:“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家常,又喝了半天的酒,你的计划该说了吧!”
沈晨风听着屋外脚步声过,笑道:“看来你今天的表白失败了!”
何之洲又垂下了头,叹道:“也不能说完全失败,只是她的态度我摸不清,太……扑朔迷离了!”说着又喝了一口酒,沈晨风赶紧满上,道:“你先前给我出的那个注意虽然说也不太想个注意,但是效果还是有的,就让我为你出一注意吧!她对你爱理不理,主要原因是因为你粘得太紧了,是时候对她冷淡了,无论她对你说什么都不要搭理,保持一定的距离,久了之后,她就会主动探究你了,到时候我再在旁边一激,她就会主动交代心事!这个注意怎么样!”
何之洲瞪大了双眼,指着沈晨风道:“你!你!你!你怎么能出这样的注意来对付似水呢?真是太……”当沈晨风以为他就要破口大骂是,哪知他一拍桌子,大笑道:“真是太好了这个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啊?你这小子,跟了我久了,人也不那么古板了嘛!”
沈晨风瞪了他一眼,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多坚持原则呢,道:“行了,明天上路后就开始吧,不要做的太明显,让她们看出了破绽,渐渐疏离冷淡她就行了!”
何之洲连连点头,两人将壶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才挤在一张床上沉沉睡去,两人喝醉后的睡相实在不怎么样,难怪第二天早上前来伺候的丫鬟一副古怪的神色盯着两人看,两人只好苦笑着匆匆洗漱完毕,拿好行李来到前厅,绛纱和怀似水早已坐在那里等候,沈晨风和何之洲互使了一个眼色,四人走出了百灵山庄。
怀似水回头看了一眼百灵山庄,神情复杂,转头向何之洲,见他离得甚远,正和沈晨风高声谈笑,不禁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