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的炊烟,好闻的柴火味,门外有女子轻快地脚步声在跑来跑去,一会儿又在吩咐着什么,一个憨厚的声音应着。
绛纱的头有些痛,但意识已经渐渐清晰,她下意思地摸着头,那里绑着一条纱布,慢慢下床,撕裂般的疼痛再次袭来,原来自己的脚和腿早已跌断,此时绑着木棍固定,手臂上也缠着布,只见自己身上已经换过了衣衫,是一件淡红色的纱衣,这里温暖如春,不似灵州苦寒,看着衣服的样式,绛纱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是一件木房,小却洁净,绛纱扶着墙轻轻踱步走到门边,已是汗如雨下,行动之时才察觉腰间也受了伤,只见外面是个小小的院子,院子的一角还种着葱苗,院子的右边是一个简易的厨房,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正在里面忙碌着。
绛纱只能看见她苗条纤细的背面,轻快地动作说明她应该很年轻,长发挽成髻盘在脑后,应该已经成亲了。
“啊!姑娘你醒了!”
是那个憨厚的声音!绛纱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少妇,却见那少妇听到声音,身子陡然震动了一下,才慢慢转过身子,清秀的脸容定定地看着绛纱,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下。
绛纱转过头去,向着那男子微微一笑,道:“谢谢大哥救了我!”
那男子一副农夫打扮,相貌普通,跟声音一样憨厚,笑道:“这……这……不用客气,我妻子认识你的!”
那少妇已经搽干净了手,跑了过来,激动地看着绛纱,泪珠在她的眼睛里打着转,一时说不出话来。
绛纱颇觉得奇怪,这个女子真的认识我吗?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呢!
那少妇看着绛纱疑惑的神情,也大是奇怪,好容易平复了心情道:“小姐,耿小姐不记得我了?是啊!我以前只是个卑微的丫头,耿小姐怎么记得我呢?”
耿小姐?又一个说我姓耿的,看来我真的是耿蓝琪。落崖前一刻,那撕心裂肺般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决定,便是不愿记起往事,那样的痛苦经历一次就够了。
绛纱摇头道:“不是的,是我失忆了!不然我一定记得你!”
那少妇吃惊地摸着绛纱额头,道:“烧已经退了,难道竹大哥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你不记得我们了?”
绛纱是不记得了,但不是因为坠崖,知道她误会了,道:“不是,是在坠崖前就已经失忆了!”
“啊!怎么会这样?”
那少妇担忧之色,让绛纱深深觉得温暖,只见她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点头道:“小姐,我叫秋儿啊!于秋儿,你现在可以重新记起我的名字!”
绛纱郑重地点头,笑道:“我记住了,你叫于秋儿,我叫你秋儿?那你现在也要重新记忆我的名字,我现在叫绛纱!”
“绛纱、绛纱!”于秋儿独自叫了两遍,脸上有些困惑,但随即笑了起来道:“好,我记住了,小姐!”
绛纱皱眉道:“你怎么还叫我小姐啊?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于秋儿眼睛又有些湿润,她想了想,道:“恩,我现在能叫竹公子叫大哥,自然也可以叫你绛纱姐姐了!对了,这个……”她的脸有些红,最后把那男子拉了过来,道:“这是我的丈夫,叫虎子!”
见于秋儿答应,绛纱顿时也轻松了许多,不知是不是故意让别人接受这个名字,她不想再想起过去。看着虎子对于秋儿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也觉得温暖。
虎子道:“哦!姑娘身子才好!不能吹风,进屋里再说吧!”
于秋儿试干眼角的泪珠,笑道:“是啊!你看我怎么一高兴,就忘了小姐……哦!绛纱姐姐的身子还没好呢,赶快进屋来吧!”
于秋儿拉着绛纱进屋,才刚进屋门,忽然顿足道:“你看我怎么糊涂了,居然忘记了去通知竹大哥!虎哥,你快去告诉竹大哥绛纱醒过来了,哦,就说是耿姑娘醒了!”
竹大哥?又是一个认识耿蓝琪的人吧!绛纱想道。看着虎子身子不由自主被于秋儿按在了床上,她道:“绛纱你刚醒来,要好好休息,我虽然有很多话跟你说,但是你也要休息好!我现在得赶快去厨房炒菜,一会儿啊就可以吃饭了!”
于秋儿高兴地奔着厨房而去,外面又传来了炒菜的声音。
静静地斜倚在床上,这里有一种安宁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心,于秋儿灵巧聪颖,配虎子的憨厚老实,倒是也是幸福的一对。
不知是不是药物的关系,绛纱的头又开始昏昏沉沉,靠在床上,又睡着了,这一觉醒来时,天已渐黑,眼前男子温和明亮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绛纱一下子坐了起来,这就那是竹公子吗?怎么如此没有礼貌,心里的戒备很快便显在了脸上。
男子温和一笑,如春风拂过,让人心下暖和,他轻声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头上的伤!”
绛纱道:“你就是秋儿说的那个竹公子?”见男子点头,她又道:“我该怎么称呼你?”男子刚刚的言语及其温和有礼,慢慢消除了绛纱心里的戒备,看着他的笑,绛纱竟觉得有几分熟悉,是怎样的感觉?竟让我觉得他是可靠的人呢?
男子笑道:“我叫竹笙,你可以和秋儿一样叫我竹大哥?”
绛纱点头道:“竹大哥!嘶……我的头,好痛!”绛纱突然之间抱着头,剧烈地疼痛袭来,让她不由自主弓起了身子。
竹笙安抚了一下她,连忙走出屋子吩咐了几声,又坐到床边,从身上取出了一个布包,布包打开,是一排大小粗细各异的银针。
竹笙熟练地拔出银针,固定住绛纱的脑袋,飞快地向着脑上的穴位扎去,过了一会儿,绛纱觉得疼痛减轻,竹笙又仔细地拔出了银针,道:“肯定是药物的作用退了,你才会感到疼痛,以前这个时候你已经换过了药了!”
这时虎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条洁净的白布和一推捣细了的草药,一面将草药涂在白布上。竹笙则动手取下了缠在绛纱头上的白布,接过虎子递来的刚刚涂好了药的白布,再次缠在绛纱头上。
绛纱顿时觉得一丝凉意袭来,疼痛感又降低了许多。于秋儿也捧着白布走了进来,竹笙和虎子自动退出了房间,于秋儿关上门,解开绛纱的衣衫,将身上受伤的地方又重新上了药。
绛纱苦笑一下,原来自己的伤真的很严重,突然想到自己行动之时及其困难,不仅仅因为受伤,说话也有僵硬地感觉,才道:“秋儿,我在床上躺了多久了!”
于秋儿替绛纱整理好衣衫,笑道:“绛纱姐姐,你可是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了,再不下床走走,真的要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绛纱道:“我居然昏迷了这么久!”绛纱不由自主想到了“思君崖”上,那里是否有个男子还在焦急地寻找我呢?
于秋儿三步两步地走至墙角,拿着两个东西走了过来,道:“看!这是竹大哥给你做的拐杖,你这几日行动不便,就要靠它们了!”
绛纱心中一暖,道:“他想的真周到!”
于秋儿道:“绛纱姐姐,该吃饭了,你是在屋里吃,还是走过去和我们一起吃?”
绛纱不愿在呆在床上,立即道:“自然是和你们一起吃!”于秋儿将拐杖递给绛纱,扶着她下了床。
艰难地走路,在于秋儿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走到饭桌前,在竹笙对面坐了下来,绛纱看着桌上的菜,两荤一素一汤,皆是家常小菜,汤却是鸡汤,发出阵阵的香味,这时才发现肚子空空如也,于秋儿已经盛好了一碗鸡汤放在绛纱面前,道:“这个鸡汤是我特地为你熬得,你该好好补补!”
竹笙也笑着夹着菜往绛纱碗里送,道:“是啊,你该好好尝尝,秋儿的厨艺是很不错的!”虎子见两人都在给绛纱夹菜,也不甘落后,夹了一大片肉送往绛纱碗里,道:“是啊,秋儿煮的菜很好吃的!”
于秋儿不好意思的笑笑:“看你们说的,我的菜哪有竹大哥做的好,我啊,这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绛纱正将一片笋子往嘴里送,微苦的味道夹着竹笋的清香,正对绛纱胃口,绛纱心里也有些惊异,一直以为自己对于菜没有多大的偏好,这时竟然发现自己很喜欢吃这道竹笋肉片。听到于秋儿的话时惊讶地向竹笙看去,想不到男子做菜也会很好。
竹笙只是谦逊的笑着,劝着绛纱多吃,道:“蓝……哦!听秋儿说你忘记了过去,现在应该叫你绛纱,对吗?”
绛纱道:“是!你以前认识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竹笙温和地笑道:“我们以前是师徒关系!我是你的受琴师傅,后来你不需要学琴了我便走了!其实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已经不重要了,你需要记住的是现在的我!”
绛纱再次惊讶,这个温和俊朗的男子早先已经在她的面前施展了医术,后来从于秋儿处得知他菜炒得好,现在又知道他的琴艺不错,这个男子也太多本事了吧!点头道:“你知道我并不想记起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