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天根道门身份显得超然的太乙,今天依旧算得上一个特殊日子,那就是近年来变得不喜与外界接触的掌门先后唤了三名劫修进入自己的闭关石室。太乙这个名字是在他被掌门从山脚捡到时候取的,掌门曾说起过名字的由来,取自‘太乙近天都’,太乙总觉得掌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透着一股玄奥,可是掌门一笑而过从不点破玄机,让他至今没能明白个中机巧。
第一个走入十年前被开辟出来的简单石室的是掌门的师叔,据说百年前在仙州拥半仙称号的禹钧老道。禹钧是天根道门辈分最高的劫修,却从不插手门派的大小事宜,就是常年不离掌门左右的太乙也很难猜到他来见掌门是为了什么。
没过多久,一个连太乙都不知道何时上山的陌生男人也走进石室,太乙之所以说是天根道门地位超然的一位,正是因为他虽未被掌门正式收为弟子,却能够常伴掌门左右,学习劫道。所以今日的太乙虽然没有太过显赫华丽的光环,但是有心人却明白兴许一招之间这个对所有人都态度和煦的年轻人就会一飞冲天。
在太乙看来掌门教给他的修炼法诀远没有其它弟子来的绚烂强大,而且掌门不许他插手任何天根道门的任何一个关节,当然,也没有谁会轻易去得罪这位掌门身边的大红人。所以太乙的地位虽然特殊,但追根究底身上并没有让门下弟子觉得沉重的光环,是个不折不扣的尴尬角色。
自掌门入驻这石室那日起,太乙便每日在门前打扫,十年来从未间断。禹钧进入石室时他刚开始扫地,中途那陌生男子进入石室,结束时又迎来一人。
钟灵雁。
掌门钟灵虎的亲妹妹。
“太乙,你知道哥哥他找我来是什么事情吗?”钟灵雁走到太乙面前问道。
太乙放下笤帚,疑惑道:“师姐,连你也不知道吗?我也正奇怪呢,在你之前掌门已经叫了两个人进去了。”
“两个人?”
“嗯,先是禹钧前辈,后来进去一个我也不认识的男子,我只看出那人修为不低。”太乙低头凝思道。
钟灵雁轻蹙眉头,道:“我知道了。大哥又唤我了,我先进去了。”
望着钟灵雁飘渺背影被厚重石门隔开,太乙眼中透着淡淡羡慕,就算是在劫修遍地的仙州,能够以神识传音的,恐怕也寥寥无几吧!
石室内有玄机,并不似外面看的狭小。宽敞石室被鲸油烛火照的亮堂一片,一展无遗,并没有太多华丽装饰,但却给人一种精细处都透出仙气的感觉。
石室内,几块蒲团,几幅钟灵虎亲手绘制的画作,以及一个与周围仙气盎然环境格格不入却完美融合的干净小窝。
窝内趴着一只酣睡正浓的老猫,长须已经斑白,但是身体却似有吉光流转,仙气盎然。
小窝右侧草蒲上坐着一个老人,因为背对缘故瞧不见面容,这人就是仙州大派天根道门的掌门,钟灵虎。
钟灵虎身后恭敬站着一个年轻人,想必便是太乙口中的陌生男子,身材高挑,一袭乌黑长发垂至肩膀,同样看不见面庞。
最后一人钟灵雁却是再也熟悉不过,她笑着走到那人身前,娇嗔道:“禹爷爷,你又喝酒了,雁子都告诫您多少次了,千万不能贪杯的。你看看你把我大哥这里弄成了什么样子。”
嗜酒如命的禹钧大笑一声,猛灌一口酒香四溢的烈酒,然后恋恋不舍的将酒葫芦收入怀中。
旁边的神秘男大跌眼镜,这一位大人物虽然已经多年不在仙州劫修面前出手,半仙之名无缘一见,可是这酒仙之名却是落得实实在在,从未有人能够让这一位放下手中的酒,神秘男不禁好奇起钟灵雁的身份。
“哈哈,雁子啊,禹爷爷听你的,不喝啦。这小子你还是第一次见到吧,叫太叔长狮,了不得哦,现在的年轻人呀,真是见不得啊见不得。我和你大哥真是老咯。”禹钧随意坐下,大咧咧道,没有一点传说级猛人的仙人风范。
“他怎么了不得啦?禹爷爷可不老啊,谁敢说禹爷爷老,雁子帮您收拾她。”钟灵雁笑颜嫣然道。
“他啊,了不得。”禹钧一阵点头,突然笑道:“至于哪里了不得嘛,就得问你的好大哥我的好师侄了,是他把人家叫来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禹爷爷,你耍我。”钟灵雁怒道,好像小时候一般抓起禹钧的胡子便是猛扯,看得一边的太叔长狮一阵冷汗。
“呵呵,雁子,别闹了。”钟灵虎发话道。
“大哥,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情?”钟灵雁疑惑道。
“事情,已经交代给师兄和长狮了,叫你来,不是你一直吵着闹着要猫儿帮你找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吗,大哥拗不过你,只好答应你咯。”钟灵虎大笑道。
“大哥,你说什么呢。”回头瞪了一眼太叔长狮,后者识趣的转过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啊。”
“好好好,没说过就没说过。”钟灵虎微笑着朝小窝内的老猫叫唤道,“猫儿,来。”
老猫睁开惺忪睡眼,然后高傲的迈着迟缓的步伐走到钟灵虎身前,灵气的朝主人叫了几声,便又趴在蒲团上,眯着双眼。
“师兄,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你不是说这是泄露天机之事吗?”钟灵雁皱了皱精巧的鼻子,心中有些不安,道:“大哥,我觉得你今天有些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妹妹。”
钟灵虎微笑不语。
禹钧在身后淡淡道:“你大哥开启了窥天之镜,雁子你也不用太过在意。”
钟灵雁面色苍白,她可不是摆在天根道门顶着掌门妹妹光环的花瓶,开启窥天之镜意味着什么她自然清楚,她走到钟灵虎身边,急切问道:“大哥,真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雁子,你知道这是每一任天根道门的掌门都必须做的。又何必问我呢。”钟灵虎宠溺的抚摸着老猫的脑袋,老猫享受的蹭着主人苍老手掌,低声呻吟。
“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了吗?”钟灵雁情绪止不住泪水,泣声说道。
窥天之镜,一般只有天根道门的掌门才有资格开启,而一旦开启,也就意味着这代掌门距离仙逝也就不远了。
“钟前辈,莫非这事有什么严重后果?”太叔长狮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摸不着头脑,终于忍不住问道。他不是道门中人,所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世人皆知窥天之镜玄妙,却不知道如何玄妙,也不知道背后需要背负的代价。
禹钧笑道:“外人只知道天根道门‘天崖’神奇,但难道不奇怪为什么这般被传得无所不能通天达地的的窥天之镜,历代掌门都鲜有用之,天机不可泄露,这话每个劫修都知道,可谁又知道泄露了天机,招来的却是什么呢。”
太叔长狮沉默,他知道,天根道门,甚至整个仙州都即将迎来一次动荡。
天根道门所在的不姜山上有一块‘天崖’,据说藏于‘天崖’内的窥天之镜具有改变未来的神奇作用,而天根道门之所以能够千年不败,立于仙州大派之列,靠的也正是这块‘天崖’。
哪怕这人是钟灵虎这种劫圣,依旧不可避免窥看天机招来的死亡惩罚!
钟灵雁终于明白钟灵虎叫自己和禹钧来的原因,既然窥天之镜已经被钟灵虎开启,短则三年长则十年,天根道门必定会因为钟灵虎的死引起混乱,而新的掌门也必须在这之前确立。她斜眼望了一眼太叔长狮,不明白钟灵虎将这个男人叫到跟前的用意。
“师兄,长狮,雁子,你们要看清这人的面貌。”钟灵虎轻声说道,苍老手掌轻轻一推怀中老猫,老猫睁开眼睛,张嘴叫了一声,声音尖锐。
火苗跳动的鲸油烛突然火焰暴涨,窜起一人多高,焰华流转,然后似被一股神秘力量支配一般飞到老人面前,老猫清亮诡异的眸子中爆发一股诡谲光华,只见火焰围绕而成的小圈中央逐渐由模糊转变清晰,定格在某个偏僻小镇,画面继续转移,最后以一个俯视视角将一个世俗庄园映入在场所有人的眼帘。
画面中一个凡人打扮的弱冠少年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这人转身,露出一张并不出众绝艳但胜在灵性的面孔。
火焰逐渐消散,圈中画面也慢慢模糊消失。
钟灵虎闭上眼睛,没有太多玄机话语:“我有些累了,你们先出去吧,雁子,叫太乙进来。”
钟灵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疑惑道:“是。”
三人退出石室,钟灵雁走在最后,百年前便已经达到[诸天临轩]境界的老人唤住她说道:“雁子,不要忘记开始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大哥陪不了你多久了,哪怕是天定姻缘,若伤心,弃也行的。”
钟灵雁默然颌首,泪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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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内再次只剩下一位老人和一只老猫。钟灵虎眼神浑浊,喃喃道:“雁子,天根道门,就交给你了。”
整个天根道门能够进入这间石室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来得最频繁的不是钟灵虎的妹妹,也不是半仙禹钧,而是一个在天根道门身份普通的小道童。只是这一次,太乙明显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掌门,您唤我?”站在石门背后,太乙恭敬道。
“太乙,当你还在襁褓的时候,我便将你带上了不姜山,取名太乙,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钟灵虎背对着他说道。
“太乙不知。”
“太乙近天都,太乙近天都,呵呵,你一定觉得我说的每句话都透着股玄秘吧,其实有些东西,看表面就够了,也许你现在不懂这句话,但是只要记住了,总有一天,你就会明白的。”钟灵虎轻声说道。
“太乙蠢钝,但是掌门说的每一句话,太乙都紧记在心。”少年依旧保持着走入石室后的恭敬姿态,哪怕对方看不到,就好像正如他所说的,记住掌门说的每一句话,别人不知道,并不意味着自己就不用坚持甚至执拗。
“嗯。这本《蹬天破》,送给你了。”钟灵虎苍老手掌轻轻拍打身边一本老旧古籍。
太乙一脸震惊,许久都没有缓过神,他狠狠咽下似乎卡在喉咙的口水,汗如瀑布。
《蹬天破》,正是钟灵虎主修的劫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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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如出谷黄莺般的轻灵笑声在天际回响,好似笋尖一般的岩石穿破云层,笑容灿烂的小萝莉一面摇摆着小腿一面晃悠着脑袋,嘴中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悠闲小调。
一只披玉苍鹰俯冲而下,势如破竹,鹰喙锋锐,号称仙劫大陆能够飞得最高的劫兽猛地撑开羽翼,疾驰而下的身躯倏然停滞,锋利的爪子狠狠钉在纤细手臂上,似乎没有受伤的小萝莉动作惊世骇俗,笑容甜美的用白嫩小巧的手掌轻抚以性子刚烈著称的猛禽,后者也灵性十足,玉润灵气的脑袋轻轻触碰小萝莉的脑袋,一阵嬉闹,小萝莉手臂一送,披玉苍鹰猛然发力,划破天际,轻吟婉转。
望着盘空飞旋,唳声欢愉的披玉苍鹰,身着宫廷华服的小萝莉笑容邪恶道:“耶耶~时机成熟,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你再逃出小雪的手掌心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