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止墨唇畔还是缭绕着几分笑意,整个人不见分毫慌乱,眼睛里的冷然却让绮色看了颇有些心惊的感觉。
姜止墨淡淡的开口:“好一个绮色啊。”说罢一展折扇,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绮色心头一紧。旁人不知道,她却清楚的很,这把扇子的威力比起上好刀剑来毫不逊色。
绮色还未作声,只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凤雅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看见姜止墨的一瞬间,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你来了?”好像知道他一定会来一样,凤雅眉眼之间竟不带一丝讶异。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重逢的瞬间里,只觉得春暖花开。
姜止墨笑着回望着凤雅,刚刚涌现的杀意骤然淡去,只剩一派风淡云轻。绮色讶异于姜止墨的变化,一把拉住往他那里走的凤雅:“姑娘小心。”
凤雅闻言止住了脚,从见到姜止墨的喜悦里挣脱出来。开始冷静的分析,他闯进宫里来找她,是怎样的目的?他不爱江山,不喜权谋,他只想毁掉姜演和宁末寒。
所以他手上没有苏绾灵这颗棋子,即使手下千军万马,也是没有用处的。
那么,他是要重新威胁她么?她现在不像之前那样没有还击之力,她还会乖乖认命?凤雅喜悦的神色随着猜测淡下去,她退后一步,躲在了绮色身后。姜止墨眼看着她的神情从欣喜转为狐疑,最后化作疏离。眸中翻涌起显而易见的不悦。
如果喜欢我的话,我能不能取代仇恨,成为你留恋这个世上的理由呢?
唇边扬起一抹自嘲的笑,言犹在耳,现在他才开始揣度这话里有几分是真。
“公子,绮色劝你,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暴露我的行迹,从我手里抢人,你胆子不小,”姜止墨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像嗜血的猎手盯着垂死的猎物。
“姜演在宫中一定早就埋伏好了人,你还是赶快走吧。”凤雅紧张兮兮的拉住绮色的手,生怕姜止墨动起手来,绮色会有个什么不测。这个微小的动作令绮色心中一暖,放在姜止墨眼里,又是一阵怒火。
“他埋伏下的人都已经死了。要我走也可以,但是要带着你。”姜止墨看着凤雅,语气却变得有些冷。
“可是,可是不行,”凤雅吞吞吐吐:“你要折磨他们换个别的法子吧,也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可好?”
“不太好。”
“他们身边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凤雅面带乞求,然而心里却又有些忐忑。她心里最深处的渴望,居然是愿意跟着他走的。
“可是我只有你一个。”姜止墨的神色黯了黯,凤雅身子一僵,努力压抑住心里升腾起来的淡淡喜悦,暗自揣度着这话的可靠性。
一个心理扭曲,整天想着报复社会的阴暗青年,会喜欢她?会因为喜欢她冒着生命危险跑进宫来带她走?而他真的值得她跟着走?
“姑娘,三思而后行,”绮色道。绮色的话引得姜止墨一声轻笑,凤雅只觉得那笑意是骇人的寒冷,只见他手中的扇子一晃,几道银光直朝绮色而来,绮色扯着凤雅及时躲开,只听见木头开裂的声音,门柱上已经裂开了几道口子,几根银针钉在上面,散发着冰冷的光亮。
凤雅还未缓过神来,却听不远处人声鼎沸,似有人马往这边围过来,那丛丛火光映在凤雅眼睛里,直教人心慌。身边的绮色已经离开凤雅的身边同姜止墨交起手来,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绮色手里的短剑竟生生被姜止墨的扇子斩断了。凤雅站在一侧左右为难。
她这些天才开始同姜演谈一些苏绾灵之前的事,工作刚步入了正轨。从绮色口中她也知道,苏绾灵死之前,心是系在姜演身上的。她留在这里,是最理智最正确的选择。可是她心里又是想要跟着姜止墨走的。
她理智的压抑着跟他走的渴望,这种渴望甚至胜过安逸的待在宫中,胜过回家。可是她怎能为了对一个男人的好感放弃她的路?
人声越来越近,大门被打开,姜演一身明黄色的衣袍,冷着脸走了进来。一群侍卫训练有素的围过来,在凤雅面前手持刀剑排开。而其他人手持弓箭,齐齐对准了那两道身影。姜演快步走到凤雅身边,拉起她的手将她挡在了身后。
绮色艰难的退下身来,在凤雅一侧大口喘息,肩膀上有一道伤痕,渗出来的血液却是墨黑色,她仓皇从袖里掏出一瓶药来灌进嘴里,凤雅连忙扶她坐了下来。姜止墨展开扇子,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笑着看向姜演:“别来无恙。”
姜演一脸冷漠的看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是凤雅从未见过的。姜止墨的眼神落在凤雅被姜演紧紧握住的手上,脸上的笑意更深,却比先前更多一分杀气。凤雅有些不自然的想要挣脱姜演的手,可是姜演的力道反而更大。
“怎么?你难道要像你叔叔一样,死也要死在这宫墙里面?”
姜演的话无疑刺痛了姜止墨,他的笑意淡下去,拿着折扇的手因过分用力而骨节泛白。可是只是那么一瞬间,姜止墨的那带着恨意的表情便转瞬而逝了,他笑着道:“姜晚身上的毒解干净了?”
凤雅闻言,惊愕的抬头看向姜演。怪不得说是给姜晚禁足,连自己提议去探望都被姜演否决掉了,原来,姜晚身上有姜止墨种下的毒。
“连络渊医术再好,恐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解药吧,”姜止墨笑了笑:“你那可怜的妹妹现如今一定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你想怎样?”姜演问道,凤雅却清晰的感觉到他手心里的冷汗,忍不住手上用了力气回握过去,自己实在是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哪怕是给他一点安慰也好。姜演感觉到凤雅的手回握着他,心里安定下来。
那样细微的动作怎么能逃过姜止墨的眼,他顿时没有了耐心周旋:“我只要阿怡。”
“阿怡?”姜演蹙眉,显然不知阿怡是谁。凤雅好心出声提醒:“那个,我就是阿怡,这是我另外一个名字。”
“用她来换姜晚一命,想必你是不吃亏的。”
“不可能。”姜演说道,语气里百分之百的坚定让凤雅心里一暖,虽然他这样护着自己是为了苏绾灵,可是自从来到这里,真心护着自己的人并不多。
“那也只好让姜晚送死了,”姜止墨话是对着姜演说的,眼睛却是看着凤雅,威胁的意思也一并传达给了凤雅,她要是不跟他走,那么姜晚就会因此而死。
凤雅知道,姜演是没有救姜晚的把握的,她怔了怔,侧脸对姜演笑道:“不如我就跟着他走吧。”
“不行!”
“我不能看着姜晚因为我死,”凤雅顿了顿,安慰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行!我自有办法救她!”姜演的手加大了力气,握疼了凤雅,凤雅轻轻蹙眉,却笑意不减:“姜演,你听我的,让我跟他走吧。”
“我不能拿你换解药,”姜演怒视着姜止墨:“除非我死。”
“如果姜晚因为我死,我以后怎么心安呢?”凤雅有些生气的挣脱开他的手,突然夺过绮色手里的短剑,绮色本就虚弱,阻止不急。凤雅已经将短剑横在颈前:“让我跟他走。”姜演默默的看了她半晌,突然苦笑问道:“绾灵,你要跟他走,除了为了晚儿,我只想问你,有没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凤雅怔了怔,虽然心里的确是想要跟着姜止墨走的,可是她的理智一直都在说服自己不行,她要留在这里了解有关苏绾灵的一切,她是要回家的。姜晚的事给了她这样一个足以让自己随心所欲的理由。怎么会没有私心呢?
可是她当然也不能为自己绝了后路,她无比坚定的回答道:“没有。”
姜演看了姜止墨一眼,转而盯着凤雅的脸:“我放你。可是若他再伤你,我也一定会再把你带回来。”
凤雅只觉得这两句话交代的甚是蹊跷,顿时自己好似不是舍生取义,反而变成了随奸夫私奔。她不满的回道:“你有没有搞错,我这可是为了救你妹妹才羊入虎口的,不感谢我就算了,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姜演苦楚的笑意加深,那痛楚似乎传递到了凤雅心里,她竟然有了想要流泪的欲望。姜演开口道:“我留不住你,我错过绾灵,又晚一步找到阿怡。我总是留不住。”
凤雅心中一酸,忍住就要涌出来的泪水,穿过人群走到了姜止墨的身边。姜止墨满意的看着凤雅,一把将她搂到了身边,轻声道:“只要我全身意退,解药自会送到公主府的。”凤雅不敢抬头看姜演,不知他是什么神色,只觉得静默了很久,才听见姜演的声音,只淡淡一个“好”,听不出喜怒,空洞的让人觉得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