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存善堂的时候,顾颜惜看到顾尚书独自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酒。
天青色的便服不着点缀,宽大的衣袖在夜风有翻飞,竟有一种乘风归去的美感,叫人忘了他根本是年过四十的老男人。
听如月说,顾尚书的名字好像是叫顾绍钧,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十里八乡的姑娘们都对他倾慕有加。
许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偏袒而对他有了成见,所以根本不曾留意过他。
如今细细看了,才知道如月的说辞真真是一点没有夸大。
“见过父亲大人!”顾颜惜走过去款款的见礼。
顾绍钧抬头看着她,却不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犀利的眼神好似要生生在她的脸上刺出两个窟窿来才甘心。忽然他啪的一声将酒杯摔在了地上,站起来,扬手狠狠的一巴掌摔在了顾颜惜的脸上,大骂道:“你这个心狠手辣的畜生,顾家的脸都叫你丢尽了!”
捂着被打的火辣辣的脸颊,顾颜惜冷笑,“颜惜不知父亲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还请父亲大人明示!”
语气依然不疾不徐,声音依然淡然如风,可顾绍钧竟生生觉得不寒而栗,好像温暖的春日里突然吹过了一阵刺骨的寒风,叫人冷到了骨头里。
顾绍钧不由一怔,竟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个丫头他根本不认识。
对于顾颜惜这个女儿,从出生开始他就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可是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除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就还剩下软弱无能的性子。
这么些年她那低头不敢说话的模样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
可是这种模样什么时候变了?
老祖宗寿辰的那天他就觉察到她的变化,可是他以为那只是她因为毁容心生不甘,所以才会做出有别与寻常的事情。
而后这半个月她又恢复从前那安安静静的样子,连惜园的门都不出一不,他更加确信老祖宗寿辰那天只是个意外。
可是很显然他错了!
“哼!你休要在这里跟我装糊涂!莹儿的事情难道不是你做的?”顾绍钧收起了心中的诧异,冷哼道。
顾颜惜扬头好不回避的对上他的眼睛,“颜惜不知父亲大人为什么会这么说。父亲大人从哪里得知是我做的?父亲大人在动手打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拿出证据叫我心服口服呢?”
提起证据顾绍钧就觉得一阵怒火。
方才带了顾玉莹回来没一会儿顾玉莹就醒了,可是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只是大哭大闹,说是顾颜惜害她。可是证据却没有。
顾绍钧是了解自己女儿的,那顾玉莹是他最宠的女儿,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他能不知道她的为人?虽然刁蛮任性的些,却绝对是个知道礼义廉耻的。再者说,她对贺兰楚的感情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放在那里的。所以顾绍钧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可是就算知道是别人算计的,没有证据也没用啊!
顾绍钧本还抱着希望,事情既然不是自己女儿主动的,那么必然是那灵台寺的小沙弥受人指使才这么做的。
不过灵台寺却不是寻常人家,他就算想要查问也不方便。好在那灵台寺的慧然方丈是个得道高僧,一定会秉公办理给他一个交代。
可是方才灵台寺传话来了,说事情就如那小沙弥说的一样,并无其他隐情。慧然方丈已经按照灵台寺的戒律行刑后,将那小沙弥赶出了灵台寺。慧然方丈还传话请顾绍钧看在他的面子上饶过那小沙弥,不要置他与死地。
如此一来,真的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呵!惜儿,你只当为父这么多年都白活了吗?这种把戏我还看不出来吗?分明就是你勾结那小沙弥陷害莹儿。惜儿,你太狠心了!她是你妹妹,你怎么下得去手的?”一想起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受了那样的苦,顾绍钧就觉得痛心疾首。
顾颜惜淡淡的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父亲大人为官多年,难道不懂凡事要讲求证据吗?您若不是我的父亲,单凭方才您那番话,我可以告您诽谤哦!还有,我再说一遍事情与我无关。想必您也该知道我从前根本就没怎么会去灵台寺,为数不多的几次也是跟我娘一起,进了香就回来了,连大雄宝殿以外的地方我都没去过,我又怎会认识里面的小沙弥,还能请得动他帮忙呢?今日若非是六妹拉着我,我也早就回府了。至于那小沙弥,我看他跟六妹倒是熟识的很!”
“住口!”顾绍钧哪里允许她这般侮辱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你休要胡言乱语,莹儿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顾颜惜忽然轻轻笑了起来,轻叹道:“真羡慕六妹啊,竟然有这么疼她的父亲!”
那艳羡的口气确实真真切切,可是听在顾绍钧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刺耳。她是什么意思?说他偏心吗?同样是他的女儿,她却羡慕莹儿有个好父亲,不就再说她没有这样的好父亲吗?
“你……”
“父亲大人先别动怒,我话还没说完呢!”顾颜惜忽然收敛了笑意,打断了顾绍钧的话,此时她已经恢复了淡然的语气,“父亲大人,我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一个不公平的父亲,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不是吗?好吧,您若认定事情是我做的,还要帮六妹报仇,我无话可说。您是一家之主,就算不分青红皂白的处罚我,我也无能为力。但是,您若是想让我心服口服,还请您拿出证据来!”
“混账!”顾绍钧面色铁青。他可是一家之主,在这个家里,除了顾老夫人敢跟他来硬的,谁在他面前不是毕恭毕敬?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只是他虽生气,却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再追究。
是,诚如顾颜惜说的那样,他是一家之主,他真要处罚她,她也只能受着。但是无凭无据这么做,分明就是仗势欺人了。
“滚!”他虽心有不甘,最终也只能让步,恶狠狠的丢下一个字,自己倒拂袖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