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柳树在湖面留下斑驳的影,又被微风吹散。顾宇轩懒懒地躺在草坪上,嘴里还叼着一片叶,眼里满满的温柔,“姐姐,我想你了。”他身旁坐着的是一名身着淡青色长裙的女子,之前正轻轻梳理着顾宇轩的发,听到弟弟的话,露出淡淡的笑容,停了手中的动作,瞧着他,问,“真的想我了?还是想我做的菜?”
顾宇轩立刻喊冤,“当然是想姐姐你了!当然,姐姐烧得菜是天下绝品的珍馐,便是那皇宫中的御厨也比不上的......”声音越来越小,其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芙瑶被他逗笑了,伸出指头点在他的额头,“真是长不大,我的三少爷。我这就去给你烧菜吃。”说着慢慢站起身来,似乎有些不稳,连忙伸手去扶旁边的树。只见顾宇轩瞬间变了脸色,一跃而起,稳稳地扶住她,“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是不是阳光太晃眼了?都是我的错......”还未等他说完,芙瑶忙伸出手指按住他的唇,对上那一双担心的眼,她不禁无奈的笑了,“真是拿你没辙,这都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怎么又穷紧张上了。”
顾宇轩郑重地说,“那也不能轻忽了。我一会就去叫大夫来。这次是我的错,不该看见入夏就拉你出屋子。阳光太强,湖边又有风,万一晒到了或是吹到了我真是万死也难赎其咎了......”芙瑶听他刚开始说得还凑合,后来越来越离谱,实在是听不下去,只得打断他,“扶我回去。”
顾宇轩立时从命,又说到,“我刚刚说的话姐姐千万别往心里去,这大夏天的姐姐千万不能下厨,天气热,万一沾了烟火气,说不准身子会受不了。”芙瑶点头。这个弟弟呀。自己病了这么多年,大家甚至是她自己都是早就习惯了的,只有他还把这半死不活的身体看得比什么都重。她在这顾府之中身份极尴尬,虽担着小姐的称号,但却并没有顾家的血脉,在顾府长大已经承了顾家的大恩惠,可又因为身体病弱,已经二十四岁还未能出嫁,在顾府里简直是个活笑话。也只有这个同母的亲弟弟把她放在心上了吧。
一声尖锐的鸟鸣打断了芙瑶的思绪,顾宇轩看着那小巧的鸟儿很是惊讶,“小鹤?你怎么会在这?”他手臂微收,让芙瑶靠在自己身上,皱着眉头解下小鹤腿上的信笺。
“顾花棋疯了吗?”他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形容了。
“怎么了?”
“姐姐,是加急的事。我必须立刻走。回来再向你解释。”顾宇轩唤来侍女,匆匆交代了要请大夫,便立时施展轻功,两三个起落便不见了人影。
芙瑶望着他走的方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刚回来,才坐了不到半天,就又走了。是啊,宇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他已经二十二岁了,完成顾族成人祭都八年了,顾族的生意遍布中原,可够他忙的了,还要和他的二哥争,想想都是极辛苦,加上他那四弟又不让人省心。唉,若是没病着,能帮上他一二该是多好。
“小丫头,你当真可以?”秦湷用惊讶怀疑目光审视着笛千。
船外就是洱海了。身为顾府七大护卫之一,二少爷的心腹手下,他早几日就到了。传了府中水性好的护卫和并出重金雇了当地一些渔民,早将水下的情形摸了个七七八八。破铜烂铁捞上了不少,更传说中的通明古剑确是不见踪影。二少的情报不会有错,那剑一定藏在水最深的此处,误差不会超过方圆二百尺。之所以没找到,可能是藏剑人当年并非将剑扔下水,而是潜下深水将剑藏于湖底深洞。
此处最大水深二十几米,而洞内极窄,连贪图赏钱的渔民都无功而返,这么个小丫头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笛千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事已至此,她不可能再对顾连城说她不敢下水要改做他的侍女,可是下水......这水才二十几米,闭气个一时三刻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天一涧的寒潭是这的几倍,都和她自家的浴盆没什么差别。可问题是,她现在不是天一涧的“大师姐”,而是这顾府的小侍女啊!这要是真的下去三刻,找到那劳什子破剑捞上来,那还装什么呀?趁早卷铺盖回天一涧算了。
可要是不把剑带上来......一路上顾连城试探了好几次,想要她改口,都没笛千蒙混过去,此刻那顾连城的脸沉的能滴出水来,摆明了要她溺死在这寒潭之中。难道......假意下水然后从别处游上来?之后呢?自己跑回顾府去还是灰溜溜地回天一涧?天啊,想想都够丢人的,要是让师傅知道,那她不要活了。
秦湷见笛千脸色变了又变,还以为她是害怕不敢下去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望向顾连城。顾连城沉着脸,没应。秦湷见周围的侍卫都露出不忍的神色,只好硬着头皮对面色不善的主子说:“少爷,水太深,下面由很暗,这位姑娘好像......”顾连城冷哼一声,“这位姑娘可是有把握得很,一路上向我保证了数次。此时若不让她试试,倒是本少爷不近人情了。”
笛千在肚子里把顾连城的祖宗都问候了还几个来回,她回过头,对着秦湷一笑,“多谢秦护卫关心。笛儿幼时曾在水边住过,水性还说得过去。承蒙二少爷看得起,自当全力一试。”阳光洒在她面容上,那么灿烂的笑容,瞬间看呆了旁人。说完,她拉过备好的绳子系在腰上,除去了鞋袜,不顾侍卫呆愣的目光,就要下水。
“姑娘且慢!”秦湷拉住她小臂,“有人来了。”
果然,远处有船的影子。顾连城皱眉,明明已经名人封锁了周围,怎么还有人过来?他心中同时也暗松了一口气。笛千骑虎难下,他又何尝不是?本来只是想吓住她,收了她,没想到那丫头竟如此固执,将事情弄得这么僵,他都不好松口。倒不是心疼她,只是,一则,众目睽睽之下逼死了她,虽不是什么大事,但总是不大好。二则,毕竟是看上眼了的人,还没弄到床上,就这么白白弄死了,有点可惜。
那小船很快到了眼前。船头上站了一个人,迎风而立,白衣飘飞,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真是三少爷顾宇轩。
“听闻二哥找了个丫头下洱海,宇轩也来瞧瞧可好?”说话间,顾宇轩右足使力,一招翩翩齐燕,落在了顾连城的大船上。
“三弟好兴致。”顾连城沉声道。
笛千发现,这顾连城一贯的表情似乎没有表情。他好像把寻剑之事给忘了,而顾宇轩也没多提。这两兄弟命下人备上菜肴,温起美酒,就在这船上旁若无人地对饮起来。奇怪的是,这二人只是喝酒吃菜,互相并不交谈,偶尔向对方敬上一杯,却也不说话。笛千看得一头雾水,但奇异的是,这对兄弟虽不言不语,但场景却并不突兀,好像两人喝酒本就不应言语似的。
那三少爷她曾见过一面,当时就觉得这人武功还算不错,想和他拆上几招,这下又见他轻功使得漂亮,更起了切磋之心,好久没有动手了呀,心痒难耐。嗯,有机会一定要和这三少打上一架。她似乎也把寻剑之事给忘了,仔细打量起这对兄弟。顾家的血统还算不错,至少在长相是是不错。这兄弟眉眼鼻子都很像,但脸型嘴唇不像,气质也很不一样。不过,说道长相,她倒是发觉似乎阿夜的鼻子和与顾连城很像,都很挺,略有些窄,阿夜的嘴唇和顾宇轩倒是有几分肖似,有一点点薄,但眼睛就差多了,顾宇轩眼睛略显狭长,而阿夜的是圆眼睛,湿润起来像小动物一样,娃娃脸嘛......咦?怎么又想起那个混小子了?他现在应该和那不学无术四少爷在一起吧,可千万别学坏了,不然......哼哼。
就在笛千神游物外之时,顾宇轩开口了,“二哥,那个侍女好像是老四的人。花棋别的爱好没有,就是爱玩。这个侍女颇合他心意,便给他留下吧。”
顾连城不语,这侍女老四连见都没见过,何来“颇合心意”之说。只怕是老三的人吧。
顾宇轩又道,“爹只说要寻一柄有灵性的兵器,二哥既然已有了线索,宇轩也不好让二哥损失。这柄青月剑,虽然未必比得上通明古剑,但也算不可多得的神兵。便赔给二哥了,如何?”说完,从下人捧来的的木盒中取出一柄通体深青的长剑,催动真气,在空中划了一道。只见一道青光闪过,无声无息,丈外的木椅已成两截,断口齐齐,未见一点木刺。笛千的眼睛都亮了。神兵啊!真的是神兵!这顾家当真财大气粗,这么一个宝贝竟说送人就送人了!笛千心疼得要命,这么一柄宝剑,就用来换一个侍女的命?我不用你救呀顾宇轩,你只要把那青月剑给我,别说是区区洱海,就是瀑布,姑奶奶也跳了!笛千暗叹。
顾连城确是笑了,“三弟你这是何意?这侍女本就是老四的人,我不过是借来用用,你却拿剑来换,置二哥于何地?”
顾宇轩敬了一杯酒,道:“是小弟疏忽了。自罚三杯。”
他连饮了三杯。
“既是老四的喜欢的,这寻剑之事就算了吧。这姑娘多次保证自己可以,我才愿让她一试。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这做哥哥的疏忽了。”顾连城缓缓道。
顾宇轩笑着说,“二哥自有分寸,倒是小弟多事了。另外,老四正在大理游玩,想要这姑娘过去伺候,不知二哥......”
“你带她去吧。我还要去临沧,并不顺路。”
“小弟遵命。”
二人又饮了几杯,顾宇轩起身告辞。顾连城命人将青月装进木盒捧给顾宇轩,却被顾宇轩以“送出之物怎好再收回”等理由推辞了。